但也是他的病态和执念,将郁知年从三文找了出来,带入杨恪的生活。
没有谁的人生是完全没有阻滞、全然平顺的。
在偏远的山城学校的德钦多媒体楼前,杨恪发觉,长大成人后,自己不知何时已能够坦然地接受杨忠贇具有的慈善举动的事实。
或许是因为郁知年的可爱,因为郁知年记在纸页的告白,郁知年的甜蜜、勇敢,甚至因为郁知年的胆怯,因为郁知年那些让杨恪曾不想确切承认喜欢,却难以抗拒的每一件举动。
因为杨恪确认自己是自由的,因为杨恪伸出手去,摘获郁知年像小鸟一样新鲜和活泼的爱,所以不再拘泥于过去,与少年时的反叛和解,变得平静。
郁知年靠在杨恪身旁,过了一会儿,对杨恪说:“我也很久没有想了。”
“好像过去很久了,” 他伸手碰了碰牌子上的字,轻快地说,“想起高中都很像那种从电影里看到的画面一样,不太真实。”
因为才生了一场病,郁知年的手像更瘦了一些,指尖点在大理石上,又转过头看杨恪。
天上的太阳被云遮住了,光线显得阴沉,但郁知年的眼睛很亮,他说:“我刚到宁市的时候你很凶。”
杨恪忽然想起在俱乐部韦驰说的话,问郁知年 “是吗”,又说:“我前几天碰到韦驰,他说你那时就说喜欢我。”
郁知年愣了一下,很明显变得慌张,说:“我没说过。”
“说别人和你表白,你说有喜欢的人在追,” 杨恪看着他,故意地问,“不是我难道是别人?”
郁知年必定没有想到如此遥远的旧账会被翻出来,表情心虚得要命,眼神游移着否认 “没有”,又小声说 “哪来的别人”。
杨恪扣着他的下巴,逼问他 “怎么追的,我怎么没感觉你在追我”。
郁知年看着杨恪,支吾一会儿,才说:“我随便说来拒绝别人的,哪里敢追你。”
“我那时觉得你能一直把我当好朋友就很不错了。” 他移开眼神,对杨恪说。
他垂着眼,很轻地拍了拍杨恪扣他下巴的手背,说痛。
杨恪松开力气,吻了郁知年。郁知年的唇舌柔软湿润,温顺地迎合杨恪的吻。他是杨恪唯一的珍宝。
他们又在三文住了两天,杨恪把郁知年送回了宕庄。
接下去的两个月,他们在断续的信号里,确认了婚礼的日期,也定下了婚礼的方案的名单。婚礼会很简单,来的都是重要和熟悉的宾客,由于一月很冷,婚庆计划玻璃房封起来,绕许多彩灯。
郁知年看了效果图,觉得很像一颗圣诞树的内部。
十月份,被学业缠身的邵西霖总算得到了一周闲暇,来宕庄看郁知年。
郁知年邀请邵西霖来参加婚礼,邵西霖欣然应允,问郁知年想要什么新婚礼物,有没有礼物清单,被刚好来找郁知年玩的妙妙听见了,缠着郁知年问讨新娘子的相片看。
晚上在郁知年的小院子里吃饭,妙妙又兴致勃勃提起,小常突然像是很随意地指正:“也不一定是新娘子吧。”
随后他看着郁知年,有些憨厚地笑了笑,说 “反正都一样”。
邵西霖也在一旁说 “嗯”,“都一样的”。
十二月中旬,郁知年比计划更早地结束了他的田野调查,杨恪来三文接他。
他们应李禄的要求,回了一趟宁市,办理杨忠贇遗嘱中的一部分业务,签完了文件,决定在圣诞节去赵司北的大学看他。
杨恪自己开车,他们开过跨海大桥,初冬的狂风卷起海浪,让郁知年想到上一次他经过这一段路的情景,但是这一次的心情很不一样。
他们在徐教授家里吃了烤鸡,关上灯,投屏看圣诞电影。
徐教授家的客厅不算很大,沙发恰好坐七个人,房里暖气开得很足。电影播完的时候,洋溢着圣诞氛围的音乐响起,四周还是黑暗的,杨恪很轻地覆住郁知年的手,郁知年看着投影,也微微地靠近杨恪。
晚上十点多,他们一道回到学校旁的酒店,过了片刻,岛上下雪了。细小的雪从窗外飘舞着落下。
郁知年在窗边看了一小会儿,杨恪洗完澡出来,从他背后抱住他,吻他的耳朵和脖颈。
十二岁的圣诞夜,郁知年在医院为爷爷的病奔走,不知道自己会遇见杨恪,不会想到将有改变他命运的奇遇降临;二十三岁的圣诞夜,郁知年写论文度过,不知道他的胆怯能够被回应抵消,他会有再试一次的勇气。
不过新的一年不同。
自此,与那一刻的许多在圣诞树下亲吻的人一样,地球上较为孤单的两个人也找寻到了自己的伴侣。
——观察分析日记(七)
主题:谢谢杨恪
(记录人:郁知年 时间:2016.8.2)
全天没有在学校捕捉到杨恪的影踪,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晚上在图书馆写完作业走出来,正在下雨,没有带伞,不过雨不大,戴上卫衣的帽子尚可行走。
为了跳过一个巨大的水坑,差点被从弯道拐出来的一台车撞到,幸好车速不快,及时停下。
司机绕过去,按下车窗,竟然是杨恪。
杨恪脸色非常难看,说 “下雨天发什么疯”,问 “你去哪”。
答:“回公寓。”
杨恪说:“上车。” 催促:“快点。”
遂被送回公寓。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