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知年回到了自己住了一年多的房间,但无心细注意房里是否有变动,也无心追忆,他困倦至极,疲倦地打开行李箱,拿出换洗衣服,洗了个澡,倒头就睡。
这觉睡得很沉,他没有做任何的梦,睡得手脚发软,但没睡够。
保姆不断敲他的门,强行将他从睡眠唤醒,他头重脚轻地走过去开门,她站在门口,轻声细语地告诉他:“郁先生,该吃晚餐了。已经七点钟了。”
郁知年仍未完全清醒,昏昏沉沉地穿着睡皱的t恤和睡裤下楼,看见杨恪已经坐在桌边,桌上菜都已摆齐了。
太阳还未完全落下,晚霞是橙红色的,屋里很温暖。
杨恪没变,厨师拿手的菜也没变,夕阳的角度没变,餐具桌布,甚至桌上的白色的鲜花也不变。有很短暂的一瞬,郁知年感到自己回到去年此时。
不过去年的此时,没什么好回忆的,甚至不如现在好。
郁知年坐到椅子上,拿起筷子,恍恍惚惚地想,至少现在他已成功将放弃信托说出了口,不必那么如坐针毡,满心愧疚,吃一口饭都做一次忏悔。
餐厅中堪称寂静,几乎唯有餐具碰到瓷盘的声音。
郁知年刚睡醒,食欲不佳,吃了几口,放下了筷子,想上楼再睡,忽听杨恪冷冷地说:“怎么,半年不吃吃不惯了?”
郁知年怔怔抬起头,看了杨恪一眼,杨恪不知怎么,也愣了一下。
杨恪还是穿下午的衣服,不过外套脱了,领带也解了,衬衫扣子解开了一颗。他长得很英俊,个子高,体格也好,郁知年觉得他没有缺点。
不过按照高中同学朱培嘉的话说,杨恪的气质和眼神实在冷淡,说话十分不近人情,使人不敢靠近,也生不出亲近的感情。
郁知年自己喜欢杨恪,看杨恪时,和别人看到的可能不一样,无法公正评价这种形容。
但以杨恪的情感经历来看,培嘉说的话大抵是正确的。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杨恪移开了目光,声音放低了一些,对郁知年说:“为什么吃得这么少。”
他的语气还是生硬,不过郁知年很累,也不是很在意,只是对杨恪解释:“我胃口不太好,已经吃饱了。”又告诉杨恪说:“我上楼继续睡了。”
“怎么又睡。”杨恪微微皱起眉头,看着他,仿佛对他很不满。
“我飞机上没睡,”郁知年顿了顿,又说,“睡不着。”
“为什么?”
“……”郁知年不太愿意回答,因为不想杨恪又觉得他在装可怜,但是杨恪看着他,好像非要等到一个他十几个小时不睡觉的理由,便只好模糊地说,“回来要做的事太多,有点焦虑。”
落地后,他要来杨恪家搬东西,带着去租住的房子,要整理搬出来的物品,要去学校,要开会,要回复李律师,还要接着写论文。
等房子到期,得找人清理公寓,然后再搬一次。
一想到这些事,郁知年就好像丧失了入睡的能力,变得清醒万分,只想找些事情做来转移注意力,掩盖情绪。
他说完后,杨恪没再接话,也没接着吃东西。郁知年看不懂他是在生气还是在想事情。期间杨恪手机震了好几次,似是一直有来电进来,都被他挂断了。
等了片刻,郁知年感觉杨恪应该不打算再聊天了,刚要起来上楼,杨恪又突然开口,问:“你找新男朋友了吗?”
郁知年呆住了,看着杨恪,过了一会儿,才有些尴尬和莫名其妙地否认:“没有。”
“哦,”杨恪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和人私奔了。”
郁知年不知说什么好,又沉默片刻,才说:“我能和谁私奔。”说完他觉得难堪,对杨恪重复了一遍“我上楼了”,而后便离开了餐厅。杨恪没再留他。
杨恪说的话奇怪极了,郁知年的第二觉睡得不踏实。
“私奔”这个词在他脑海里反复地出现,半梦半醒几小时后,终于稍微精神了一些,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一点,想起来去书房拿本书看,等到一点钟左右再睡,调一调时差。
郁知年走出房间,沿着昏暗的走廊,走到书房门口。房门关着,郁知年习惯性地直接打开,却见房里灯光如昼,杨恪坐在书桌里面,带着耳机打电话,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
看见对方,两人都愣了愣。
杨恪不知是怕他听见商业机密还是怎么,迅速地挂断了电话,摘下耳机,问他:“睡醒了?”
“嗯,想来拿本书,”郁知年站在门口点点头,“打扰你吗?”
杨恪倒没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简单地说:“拿吧。”
郁知年走进去,到书柜边挑选书籍。
他不想看专业书,在小说的那排选了一会儿,拿了本读过几次、还算喜欢的俄国小说,刚要转身,听见杨恪的声音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响起来。
“这本好看吗?”
郁知年吓了一跳,转过身去去,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杨恪已经起身走到了他身后,微微低着头,看他手里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