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知年猛然惊醒,抬起头,见杨忠贇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累了?”杨忠贇问他,又看看表,“十一点了,是不早了。”
他翻了翻自己的文件,对郁知年道:“知年,爷爷今天很高兴,你在这里陪我。爷爷很久没这么安心过了。”
郁知年不知如何作答,又听他说:“杨恪从小到大都没这么陪过我,以后你可以有空就来陪爷爷坐坐吗?”
“爷爷在这里给你放一个小书桌。我们爷孙俩待在一起,爷爷心里觉得安定,工作也顺利了,你愿意帮助爷爷吗?”
说罢,杨忠贇静静地看着郁知年,脸上带着笑意,好像是在征询郁知年的意见,又让郁知年觉得自己其实没有选择的权利。
最后郁知年说了愿意,杨忠贇的笑容更浓了,道是有些晚了,让郁知年先去睡,又说他还给郁知年准备了小礼物,放在卧室的床头。
杨忠贇的书房在四楼,郁知年下了楼,回到自己房间,他一开门,便见床上放着个红色的东西,走近一看,是个很大的红包。
他拿在手里,觉得很重,打开后,心里突的一惊。
红包里放着数十叠纸币,还放着一张纸条,写着“一个不多的零花红包,讨个好彩头,知年来到家里满月了”,署名杨忠贇。
郁知年看着钱和纸条,觉得害怕和无助涌上心头,手足无措。
他不懂杨忠贇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上心,对这个巨大的、空荡的房子感到害怕。
他呆坐了片刻,脑中一团乱麻,走到阳台上,想站着冷静一会儿,却看见亮着灯的连廊里,杨恪从游泳馆走回了主宅。
郁知年站在走廊的转角,很轻地叫了两次杨恪的名字,杨恪停下脚步。
他的头发好像已经吹干了,没有滴水,穿着运动服,转过身来,看着郁知年。
“什么事?”
杨恪声音没什么温度,让郁知年忽然有些退缩。但是他在这个家没有其他能交谈的人,因此还是硬着头皮问:“能不能进去说?”
杨恪看了他一会儿,不知想了什么,最后还是开了门,说“进来吧”。
杨恪的房间和郁知年在同一层,位于走廊的东西两端,格局和郁知年的相似。
房间排布得很规整,会客区放置的私人物品比郁知年的多一些,沙发旁有个木和玻璃结构的展示架,放奖牌和奖杯,通往卧室的门关着。
“说吧。”杨恪先坐了下来。
郁知年坐到他对面,犹豫着,把方才打过的腹稿说出来:“你知不知道爷爷为什么要资助我?”
杨恪看了他一眼,很直接地说:“不知道。”
“今天晚上,爷爷喝了酒回来,让我去他的书房,坐着看书,陪他工作,”郁知年回忆着,有些艰难地形容,“他说你不陪他,他很孤独,希望我以后可以一直这样陪他。”
杨恪愣了愣,眉头皱了起来。
“然后我回房间,他给我放着一个大红包,”郁知年接着说,“写了纸条,说欢迎我来家里满月。”他问杨恪:“以前还有过和我一样的学生吗?”
“没有,”杨恪回答得很快,“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我能把红包还给他吗?”郁知年迟疑地问,“太多钱了,我不敢收。”
“不能还,他会生气,”杨恪否决,而后看了看郁知年,“给你就拿着呗,红包能有多少钱。”
郁知年没说话,杨恪又想起来似的,说:“哦,忘了你是贫困生。”
说罢,杨恪沉默了,随意地看着虚空,他的面部轮廓、眉毛走向,介于野蛮和温和之间,手搭在沙发扶手上,他的肤色健康,小臂肌肉线条很长,手背上筋微微突起,在暖光中像是油画的局部。
郁知年停了几秒钟,忍不住说:“比我小姨两年工资还要多。”说罢觉得自己像在装可怜,但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
杨恪抬眼看他,没接茬,像是想了想,告诉他:“我爷爷以前没带资助的学生带回家过,也没让我陪过他工作。你不用太紧张,他可能把你当宠物吧,像养小猫小狗。”
“我小时候,他养过一条狗,”杨恪说,“后来不喜欢狗的味道,就送朋友了。你放心,他不虐待宠物。”
郁知年不知该说什么,看着杨恪,最后讷讷地“哦”了一声。
“实在不行,”杨恪说,“你可以报警,我替你作证,他确实不正常。”
郁知年大惊:“我不是这个意思。”
“……”杨恪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两人静了半晌,郁知年叫他名字,说:“杨恪,我能不能要你的手机号?”
杨恪“嗯”了一声,把手机号报给郁知年,看郁知年输入时,他忽然问:“你到底学得怎么样,我看你天天补习,不是拿奖学金么,还补这么多。”
郁知年愣了一下,有点羞愧地为自己辩解:“我有很多课没学过。”
不过杨恪看起来并不是很关心,他说“好吧”,问郁知年还有没有事,没有他要睡了。郁知年便离开了杨恪的房间。
回到自己的房里,郁知年给杨恪发了消息,告诉他“我是郁知年,这是我的号码”,杨恪在第二天回复他“好”。
杨恪高中时常会回复郁知年的短信,后来几乎不回。
不过郁知年能回忆起的好像总是杨恪对他的温柔。
对于第二个问题,“喜欢杨恪什么”,依照郁知年喜爱分析的性格特质,和专业的学术能力,或许能写出一篇庞大的论文。
但简单来说,他觉得他可能喜欢杨恪直接,喜欢杨恪正直,喜欢杨恪自我,也喜欢杨恪不屑于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