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燕归用最低调的语气说了一番比较张狂的话。
当然,他也有那个本钱。
而前方的贺子琛在此时回过头来,面无表情道:“说了一路,喉咙都快干了吧?正好,让这里的风沙来净净你的嘴。”
贺千笑确认了一下。
他说的确实是自己。
他刚刚死里逃生,又受了这颠簸之苦,贺子琛不安抚也就罢了,竟然还把怒火朝他身上撒?
贺千笑反唇相讥,“皇兄,臣弟觉得,马上就进了城,身旁也有过路的百姓,可别让百姓瞧见皇兄此刻的模样,否则皇兄的颜面该何存?”
话里的意思,就说是贺子琛现在的样子真难看。
贺子琛瞪了他片刻。
片刻后,也不顾及旁边的百姓还站着看热闹,指着旁边的一个属下,淡淡道:“你,去把他拎到我面前来。”
那个属下愣了一下,到底是不敢违抗命令。
贺千笑见状,连忙往燕归的身后钻,扬声道:“我不过去!”
他这就是,用最狠的语气,说最怂的话。
开玩笑,得罪了燕归,燕归好歹有武将不拘小节的风度,绝对不会记仇,得罪了贺子琛,就等着被他给开膛破肚吧。
贺子琛给气笑了。
“行,你不过来,本宫自己过去。”
不等贺千笑这个小鸡仔反应过来,贺子琛翻身从马背上一跃,便到了贺千笑与燕归面前。
贺千笑惊恐万状,这人会武功!斗嘴斗不过就动手!
他发出临死前的挣扎,“皇兄,我错了皇兄。”
“你错哪里了?”贺子琛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若不是舍不……若不是还要回京从父皇交差,我非要打你一顿。”
贺千笑觉得,这绝对是迁怒。
因为在顾月钦那里没吵过,就要在他这里找回威风。
但是贺千笑的这个想法,其实和贺子琛想的……一点都没沾上边儿。
最令贺子琛生气的,是当顾月钦把他脏污的手放在贺千笑唇边时,贺千笑不仅没躲,看上去似乎还已经习惯了!
这还只是在人前表现出来的。
那在无人之时呢?他们有无更多的接触?贺千笑消失的这几日,两人独处过多少回?
是不是已经……做过更过分的了?
贺子琛一想这些,何止是生气,杀人的心都有了。
贺千笑是他的……是他的弟弟,是大贺最尊贵的皇室,莫说是给人当男妻,还是给邻国身份低贱的质子。
就算是他想与男子成亲,也该是在他们大贺挑选最尊贵的男子。
且不是贺千笑嫁,是对方嫁还差不多。
但这一路上过来,贺子琛如此想着,心里却还是觉得不畅快。
在大贺身份最显赫、最有能力,又与贺千笑同龄,无血缘关系的男子——大臣的儿子是许决明,自己闯出来一番功绩的,是燕归。
贺千笑还就坐在燕归的马上!
于是这一路上,贺千笑与燕归说话的声音,便都传入了贺子琛的耳中。
正当贺子琛想伸出,直接将贺千笑给揪起来时。
燕归伸出了手。
原本贺子琛在马背上,站着还算稳当,被燕归一掺和,立刻摇摇欲坠起来,燕归的手挡住贺子琛的胳膊之后,顺势又一拉,让贺子琛勉强站稳。
谁都没想到,燕归会对太子出手。
好像他自己也没想到一样,因此下意识弥补,没让贺子琛从马背上掉下去丢面子。
从古至今,武将的身份就是比较尴尬和敏感的。
因为他们把握着兵权,那是比真金白银还实在的东西,令皇帝忌惮。
也是如此,历史上出名的、居功自傲的武将,几乎都没有好下场。
因此,燕归才谨言慎行。
可是今日他挡太子的这一下,仿佛一下打碎了掩饰的太平,让什么东西给浮上水面。
而且,他没有请罪。
贺子琛的眉头几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紧接着又是轻轻一跃,返身跃上马背。
他展示出来的这几下轻功,还被底下没看明白的百姓给叫了几声好。
片刻后,贺子琛冲着城门的方向,声音清淡:“燕将军同本宫保证过的东西,想必也是不作数了。”
燕归垂下头,沉声道:“臣日思夜想,总觉得上次同殿下的保证,确实过于草率了。”
贺子琛握住缰绳的手紧了紧。
他狠狠朝着马甩了一鞭子,率先驾马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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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 第 34 章
一头雾水的贺千笑, 被带回沁州的官府了。
这次的官员比起李大人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儿,许是和贺千笑身份已暴露有关。
他的暴露也不是他的本意,是之前的李大人给暴露出来的。
等他进了在沁州的住所, 袁圆早就在旁边等候。
这次, 袁圆看见贺千笑, 已经不是请罪那么简单了,贺千笑看着他甚至有以死谢罪的念头,最后被他匆匆拦了下来。
两人站在一起时,贺千笑就开始问袁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在他消失之后,第二天消息就传到了沁州,但是当时太子那边根本没什么消息, 袁圆绝望之余,还以为就要殉主。
后来还是撑了两日, 想着等消息。
就是这两日,原来燕归已经从沁州赶来, 但是并未告诉任何人, 袁圆看见燕归,是因为燕归从房梁上一跃而下, 需要他去做事情。
后来,袁圆根据燕归的指示, 在李府做了不少的事情,并且发现了李大人的身份。
原来什么清廉,全都是假的。
李未恩李未恩, 他的名字, 是来源于很多年之前, 他父亲对闵国人的救命之恩, 他父亲给李未恩取这个名字, 就是提醒自己,还有段恩情未报。
在父亲的耳濡目染之下,李未恩也久久的记着。
在他长大之后,便一直同闵国人保持着联络。
这次贺千笑被闵国人给绑走,便少不了他从中作梗,否则贺子琛留下来那么多人,不可能没有戒心。
“如今太子殿下已经找了个由头,将他下狱了。”袁圆道。
贺千笑关注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贺子琛到哪里,哪里的官员都得出点事儿,就好像是什么被诅咒的体质一样,那沁州的知府总不能再出事儿了吧?
他为自己的人身安全担忧。
当然,现在他确实也该担忧,毕竟太子与他吵架,可是气得不轻,就等着收拾他呢。
说曹操,曹操到。
原本贺千笑在住所,已经准备歇息了,袁圆也已经给他备好了洗脸洗脚的温水,准备伺候他歇下。
贺千笑还是不习惯让人跪着去洗脚,打算让他退下。
就在这时,门外远远传来下人通告的声音:“参加太子殿下。”
贺千笑从柔软的被子上起身,没等他走出门口,便看见贺子琛径直往他的方向走过来,脸上的神色还算正常。
现下没了燕归护着他,处境堪忧啊。
贺子琛也已经露出一个笑容:“六弟,可真是让皇兄好等。”
贺千笑战战兢兢行礼,“皇、皇兄……”
救命,他今天说了什么话来着?好像也没说什么大逆不道之言,但又好像每句话都在顶嘴。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皇兄?”贺子琛面色平静,“袁圆,你先下去。”
贺千笑一把拽住袁圆的袖子。
在贺子琛半眯的眼神中,又缓缓松开,小声道:“他在这里陪我……”
“我又吃不了你,”贺子琛道,“今日我那样对顾月钦,是因为他只不过是一个杂种,毛头小子罢了,而你可是我的弟弟,我可舍不得打你。”
终于说出口了。
可不是舍不得打么?若是其他的兄弟令他不快了,他使个手段将人从高处拽下来,出了口恶气便是。
可是对着贺千笑,他又能如何?
他确实就是下不去手,何必再色厉内荏?不过惹贺千笑惧怕,和令贺千笑疏离罢了。
贺千笑可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还以为贺子琛是来算账。
今日马上,燕归有错,但也只是下意识护了他一下,说根本原因,还是在他的身上。
在皇宫中时,他就厌恶自己,如今出了门,态度有好转,但并不代表先前的厌恶不在。
贺千笑觉得他真的把自己当弟弟了,可是就如同顾月钦问的那一句。
太子,真的把他当弟弟吗?
而贺子琛注视着他的同时,内心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真的,只是把贺千笑当成弟弟么?
思至此,他便又想起顾月钦放在贺千笑嘴边的那只手,眸光渐深,沉声道:“下去。”
这话是对踌躇的袁圆说的。
他的语气已经不对,再待下去,除了加重他的怒火,根本无济于事,袁圆当奴才多年,明白这个道理,便退了出去。
待真的只剩下二人,贺子琛问道:“六弟,今日那个杂种那样碰你,你可知为何?”
贺千笑愣了一下。
哪样?杂种是说顾月钦吧?顾月钦什么时候碰他了?
贺子琛却把他的反应当成了心虚。
心中的焦躁有增无减,便又凑近了一些,语气也更加的不好,“到哪一步了?”
他防了那么多的人!怎么能让贺千笑落入杂碎之手?!
而贺千笑也迷茫至极,连忙后退,还不敢惹怒他,小心问:“哪一步?”
“你说哪一步?”
“那……”贺千笑试探,“那一步?”
贺子琛唇角一抽,“你与他有过肌肤之亲没?”
贺千笑大为震撼,“当然没有!”
回味了一遍贺子琛提问他的那些问题,贺千笑终于明白了过来,瞪大双眼,“你想什么呢?!”
贺子琛紧绷的身子缓缓松懈了下来。
可是他见贺千笑满脸的震惊,那种不悦又渐渐升起,“若不是你先前思慕许决明,本宫又怎么会以为你与顾月钦?”
贺千笑稍微想了想,似乎还真是这样。
转而他又冲自己呸了一声,感觉思路都被贺子琛给带歪了。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他先前喜欢许决明,之后再同随便一个男子在一起,便能认定他喜爱这个男子吗?
简直是不可理喻。
或许是看出来他生气了,贺子琛的语气难得有点缓和。
“既然你与他无事就好,”贺子琛道,“不过……”
贺千笑道:“这有什么不楠蚠过不过的,臣弟乏了,想尽早歇息,皇兄也回去歇着吧。”
贺子琛面无表情地看着贺千笑。
贺千笑的语气便又软了下来,“臣弟是说,皇兄一路劳顿,前几日处置了李大人,又救下了臣弟,想必是乏了,小心身体,还是尽早歇息的好。”
他绝对不是因为害怕贺子琛!
他也会瞪人,瞪人谁不会啊。
“六弟,”贺子琛道,“若你不是我的弟弟,我真不知要怎么你才好。”
他的目光看着贺千笑时,已经开始复杂了。
燕归有句话没说错,人在面对未知时,便草草下结论,实在是过于草率,事后也是最容易被推翻的。
他对贺千笑的心思,在他自己还未意识到时。
便要掐死在襁褓之中。
权当是气极了时,不小心冒出来的荒唐。令他觉得,贺千笑与燕归说话是错,与人同乘一骑碍眼,明明许决明与贺千笑般配,他也要出面拆散。
贺千笑却理解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贺子琛的这话,是不是要告诉他,如果他不是皇子,与贺子琛不是血脉至亲,贺子琛便要治他于死地了?
果真,太子的心,海底的针。
猜来猜去他也猜不明白。
35 # 第 3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