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鹤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牵强的笑:“没事,就是见血了有点反胃。”
陆霄远惊讶:“你怕血?”
容鹤盯着脚尖道:“我只是不喜欢暴力,害怕有人受伤。”
陆霄远闻言,沉默了片刻,问:“那你上次见到我的时候,怎么不怕?”
不仅不怕,还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做了个傻乎乎的自我介绍,发现他受伤之后,执意架着他去附近的诊所,甚至不惜翘掉一堂课,被教导主任免去了“值日生”的光荣称号。
这个问题有点难,容鹤没能及时回答。
但在他第二次来“王八湾”找陆霄远的时候,终于有了确切的答案。
那天,还是一样霉湿的夜晚,月亮起了一层模糊的毛边,扎在人心上生疼,仿佛**裸的挑衅。
容鹤鼓起勇气再次来到“王八湾”,却看到那简陋但井井有条的烧烤摊变得一片狼藉。
六七个学生模样的男生将陆霄远逼到墙角,周围的人全都视若无睹般做着自己的事,没有一个人上去帮忙。
这些人穿着虹榆七中高二年级的校服,脚上登着一双比一双贵的球鞋,很明显是跟陆霄远一届的富二代。
为首那人开了瓶啤酒,威胁道:“你把这瓶酒一口闷了,我就放过你,还有你家这个破摊子。”
说着还往酒里吐了口口水,引发一阵哄笑。
陆霄远嘴角伤口又裂开了,流着血,表情冷得吓人。他看了一眼面前的酒瓶子,突然抬腿就是一脚,把人狠狠踹翻在地。
其他人都愣了,反应过来的时候纷纷要扑上去揍人。
容鹤连忙大喊一声“住手”,然后把书包用力摔到地上,发出巨响。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他趁机冲了过去,挡在陆霄远身前怒吼道:“你们目前已经触犯了法律,监控全都拍下来了,证据确凿,我爸爸是思杰律师事务所的大律师容思杰,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几人闻言,竟然真的面面相觑,脸上露出顾忌。
虽说是群无法无天的富二代,但草包成分偏大,何况“容思杰”这三个字的确声名显赫,确实挺能唬人的。
为首的那个捂着腿,说了句“给我等着”,然后带着其他人离开了。
容鹤一直挡在陆霄远面前,等那群人走没影了,才感到一丝腿软。
他深吸一口气,捡起地上脏兮兮的书包,从里面拿出一张创可贴,撕开后小心贴在了陆霄远嘴角上,白净俊秀的脸皱成一团。
陆霄远唇角忽然弯了一下,虽然很短暂,但弄皱了容鹤刚展平的创可贴,留下了明显的证据。
容鹤和他脸对着脸,吸了吸鼻子,问:“学长,你笑什么?”
“笑你傻乎乎的。”陆霄远说完,突然将容鹤抵在墙根处,低下头严肃道,“你以后别再多管闲事了,你对他们自报家门,只会让他们记住你,给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烦。”
青春期的男孩多少有点荒诞又鲁莽的英雄主义情结,尤其是容鹤这种活在真空状态,又正义感爆棚的小少爷。
“我才不怕他们。”容鹤斩钉截铁道,“我爸真的是很厉害的律师,所以学长的闲事,我下次还会管,而且管定了。”
容鹤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坚定,如同许诺,双眸比天边的月光明亮万分。
而这,就是他的答案。
他的确恐惧暴力,但不害怕被暴力环绕的陆霄远。
因为从第一眼起,他就对陆霄远燃起了前所未有的保护欲。
这和身高、年龄、力量都没有关系,他只是单纯想保护这个光彩夺目,却被推入淤泥的灵魂。
尽管那时的他还不知道,陆霄远究竟被怎样的混蛋缠上了。
……
陷入突如其来的回忆,而且还不是什么值得回味的美好往事,容鹤太阳穴突突直跳,咀嚼食物的动作也越来越慢,直到一只修长的手握着热气腾腾的玻璃杯出现在他眼前。
“蜂蜜水,缓解头痛。”
短短十五分钟的早餐时间,容鹤在陆霄远面前揉了三次太阳穴。
容鹤没接,而是呆滞地抬起头,仰望陆霄远。
想起昔日那个被油污和恶意包围的孤单少年,再看到眼前横扫大半个演艺圈、受无数资本争相追捧、被千万人称作“下凡天神”的英俊男人,他蓦地有些鼻酸,心脏也泛起密密的疼,心说“还好,还好”。
他最终没能做到的承诺,陆霄远自己也一样扛过去了。
俯仰对视间,陆霄远怔了怔,一贯云淡风轻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几分慌乱。
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我刚才的话,可能说得重了一点。”
容鹤还没来得及从低落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猝不及防听到陆霄远这句话,不禁面露疑惑。
陆霄远又道:“我没有别的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容鹤眨眨眼,更疑惑了。
他刚要开询问,就看到陆霄远把玻璃杯放到桌上,单膝点地半蹲在他面前,仰起头道:“我收回那些话,你不要哭了,好吗?”
话里满是不太熟练的哄人语气,声音很轻。
容鹤吓了一跳,赶忙拿起一旁的手机当镜子,发现自己的眼圈居然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