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前, 南舒雨在国内庆祝了生日,那之后又返回国外举行第二次,仿佛某些国际影星的婚礼。生父母没答应过来, 他们对南家始终持有一种富有智慧的戒备。不过相比之下, 姑妈没太多利害关系, 也随便得多, 风风火火任由安排, 前一周就靠旅游签证过来了。
人生在世,南舒雨没亲手杀过什么动物。即便是会本能碾压昆虫的童年也没有。然而这一年间,这一纪录却被灵长目类人猿亚目人超科洗刷。说实在话, 她情愿在迫不得已之下被她干掉的是某种外星人。
惊恐症状影响正常生活后,她秘密去做了rtms。她想起以前聂经平提到过。他做过的治疗不少,本来mect也在内。这种医疗方法的学名是无抽搐电休克,从字面意思大概率能意会过程, 为的是将伤害他的记忆与负面情绪之间的关联切断。当时是高中最后一学年, 距离那件事过去了五年。他们做这种项目多半要私密点, 但他告诉了南舒雨。
不论爱如潮水如何起伏,她不后悔为他起了那个外号, 却希望他还能变回人类, 像电影《人工智慧》里找到蓝仙女的小男孩。“通电以后不会更像机器人吗?通电以后robot就能变回以前的样子了吗?”她戴着滑稽的生日帽, 在成人礼上对着蜡烛许愿。
最后没做是因为他的父母。他们只有他这个亲生孩子, 并且近期不想领养别的孩子, 因为没空理会,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抨击。他们不想冒着聂经平长久受副作用影响的风险去做这件事。聂经平说没关系,我可以挺过去。
那些精神上的痛苦不值一提。既然过去的他可以挺过去, 现在的她也会挺过去。
南舒雨带姑妈去试礼服, 期间滔滔不绝介绍自己这次聚会的策划, 当她忘记细节,就打电话总负责人过来解释。
来参加的不止亚洲人,主题是中国元素,致敬的不是老祖宗,而是她的喜好。南舒雨庸俗地得意着,姑妈却一针见血:“反正他们也是为了跟你套近乎才听你的。”
“那又怎样?”南舒雨拿掉浅碟杯里的樱桃,一饮而尽,决绝而邪恶地微笑道,“我喜欢就好。”
姑妈头一次去专门卖帽子、还能把店开成宫殿一样的店,南舒雨一挥手,便让满脸高傲的售货员上来帮忙。虽然到最后,姑妈什么都没买,但她们还是吃了饼干和茶,挑三拣四,一同走下店门口的阶梯。
姑妈主动向南舒雨提出要求,想要找个年轻、时兴的男朋友。南舒雨放声嘲笑了几下,随即一口答应下来。南舒雨带姑妈去拳击教室,教练放慢速度教她,南舒雨则在旁边迎接男士的搭讪。姑妈年纪大了,身材也不复从前那样苗条,没多久就气喘吁吁过来休息。晚上她们去舞池里跳舞。
南舒雨仰起头为姑妈的舞姿大笑,姑妈无所顾忌,就算被周围人奇异地注视也不为所动。不在乎他人目光无疑是最快忘记烦恼的办法。
她们停下来休息。姑妈化着往常绝不会化的妆容,穿着以前从没穿过的衣服,她说:“呼……这是我这辈子第二高兴的日子。”
南舒雨倒也没觉得惊异,单纯只是好奇:“第一高兴的呢?”
“你想听吗?”她神秘地笑了。
南舒雨抱起手臂,作出爱说不说的姿态。姑妈没有卖关子,凑到她耳旁说:“是我还小的时候,十几岁吧。我那时候喜欢一个男的,他爸坐了牢,没人跟他一起。但我就是喜欢他。因为有一回我迷路,是他送我回的家。那就是我最高兴的一天。我拿了禾镰刀,背着猪草,有点怕他。但他不讲话,到了我家门口,说‘走了’,然后就走了。我一直记得。后来他死了,下河救一个人。我已经结婚了,他们去看热闹,我没去。”
南舒雨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南征风还在关押候审,要不是要治疗应激障碍,南舒雨一定不会放过这种落井下石的机会。她甚至想好了一首辱骂他的散文诗,准备叫人读给他听,但转念一想,就他那种文盲,估计什么意思都听不懂,还是作罢。
自己的生日会,她盛装出席,笑眯眯地戴着祖父赠送的钻石项链。价值连城的珠宝巧夺天工,上面的宝石熠熠生辉。结束后换了第二套装束,她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脱下它。
南舒雨绕到梁小洁身边,几乎不动嘴唇地询问:“姑妈呢?”
她笑着大声回答:“上洗手间去了!”
南舒雨狠狠瞪过去,梁小洁这才羞愧地捂住嘴。她愤恨了一阵,末了却又无可奈何地翻着白眼发笑。有人主动过来寒暄,因为是重要的人,所以不需要秘书提醒,南舒雨也记得他们的名字。
先相互吹捧,随即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过渡。有朋友说:“gh不是在推动中央预订系统吗?这是那位继承人负责的吧,但他最近都没出现。”
南舒雨不经意地用食指敲打餐桌,桌布使得声音降低到最小。
“有一些原因。”有相关企业的人员过来应酬,却又不得不顾及南舒雨眼色,隐晦地拉过提问者,借过到一旁去聊天。
南舒雨并不关心。那已经是和她毫无联系的事。她转头,穿着合身西装的男生朝她走来,花短短十五秒用有趣的笑话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接着抛出她感兴趣的话题,行云流水般发起约会。她不讨厌他,这对财富、浪漫和美丽热切的面孔。
他说他到时候会开车来接她,但可能要她别介意他的车子小。南舒雨说不会。他问:“除了话剧你还喜欢别的什么?”
“很多。”南舒雨本打算罗列,突如其来,又停止了。
她中断谈话,有的放矢地走向叔父。她把充当小配饰的苏绣扇推到他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