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舒雨是来之前染的头发, 原本的浅褐色向来令她引以为豪,随着身世揭露,一切都变得像个笑话。然而黑色却出乎意料适合她。
电梯门打开时, 他伸手替她挡住了门。而她对此司空见惯, 仿佛天经地义般昂首挺胸走出去。聂经平走在她侧后方。有那么一瞬间, 感觉就像回到从前。他们总是形影不离。
南舒雨重新戴上墨镜。
“你是觉得我不在, 我们家就能随你摆布了吗?是我我也这么想。”她头也不回地问, “剩下来的人几乎都是废物,等爷爷退休,位置就要交到南征风手上。梁小洁要是闹出什么事来, 你还能接纳她,你在cuco的话语权肯定翻倍。不错的计划。”
他在她身后静默了片刻,继而说:“要是cuco是你的,我就办不到。”
南舒雨笑了。门廊里摆放着立陶宛空运来的球茎花卉, 她和他说话时总离对方的嘴唇那样近, 仿佛末日前夕也要吞食对方吐息的两匹珍稀动物。她轻轻发出“嘘”的声音。
步行到门前, 司机已经驾驶着车开过来。正要等待别人为自己开门,只听背后传来呼唤声。回过头, 南舒雨先露出虚伪的假笑, 甜蜜地回应:“rachel!”假如这是在网聊, 那传达语气的标点符号绝对是波浪号。
秦伶恬尽量让自己显得没那么战战兢兢, 她邀请南舒雨:“我预约了你喜欢的店。你去的话, 大家都会高兴的。”
她侧过身,身后是过去也时常一同喝茶的对象。南舒雨不怎么记得她们的名字,十指交缠在一起, 没精打采地看了眼手机, 终究是说:“算了。”
“为什么啊?”秦伶恬可是知道她的秘密的人, 况且就算是以前,她家也并不比她家差。她都主动放低姿态来示好了,她竟然还不领情。
南舒雨没来由地嗤笑,尽管她只是因为看到一条好笑的推特——这段时间在国内都没上外网。但在秦伶恬看来,就好像自己的心理活动被拆穿了似的,顿时窘迫起来。“因为你们里面没人有私人飞机借我。”南舒雨说了实话,低头坐进车里。
秦伶恬回到人群中,她才占据这个以亚洲人为主的小团体中心没多久,面色凝重,就听到她们在谈论:“舒雨不来吗?我听说她去nasa做磁场模型了,是真的吗?”
“什么?不是联合国吗?”
“我知道的版本是她要做王妃了……”
“你傻吗?现在哪个王室有适婚王子会娶中国人啊?应该是去陆军外国语学校进修,在准备做间谍吧。”
没有任何一条是靠谱的,由此可见传言多半能和谣言划等号。
南舒雨在飞机上补觉,到家时是晚上八、九点。她上了楼,打开门时吓了一跳,按理还没到睡觉时间,屋子里却一盏灯都没开。她以为爸爸妈妈不在家,才迈进去,却听到声响。
爸爸妈妈从黑暗里扑上来,像恐怖游戏里的僵尸,害得南舒雨惊恐呼救。爸爸妈妈丝毫不在乎那能刺破耳膜的尖叫,死死抱住她,依稀能听到啜泣:“小雨,你可算回来了。还以为你又走了——”
她有时候总会以为,他们更喜欢那个亲手照顾大梁小洁,而非她这扭曲陷阱里一步一个泥脚印四处兜着圈子的南舒雨。南舒雨听梁小洁说过南夫人对她好,她当时就嘲笑着翻了个白眼,梁小洁根本没识破他们的真面目,所以才觉得自己被爱。南舒雨对梁爸爸和梁妈妈都没期望,因此就算他们偷偷背着她和梁小洁打视频电话,她也没有任何想法。
但是,此时此刻生怕她离开,拉着她痛哭的也是他们。
她有点尴尬,有些难堪,也人生头一次品尝到家人的苦楚,终究还是慢慢说道:“……除了这,我哪有地方可以去。”
普田世典在这栋写字楼的一层,员工早晨上班,先到一楼一起吃个贝果喝杯热饮。再小的公司也能七嘴八舌聊起来。近几个月,最热门的话题人物莫过于新来的女性员工,只做必要的对接,从不合群或看气氛,目前已知的情报是她不具备该职位的经验,但有人脉,形象好,会的语言多,学东西也比较快。有人看过她的简历,毕业院校还是外国排名前一百的世界名校。人头攒近,有人压低声音:“她好像是boss的小三。”
“这是哪里来的消息?我还以为她是韩经纪人的女朋友。”
“那种人不靠男人就上不去吧,天天打扮成那样是来上班的吗?好像公司三个娃都跟她走挺近,没脑子的男人就都喜欢那种啊。”
正在兴头上,背后突如其来传来座椅移动的响声。
他们品头论足的主人公起身,昨晚都在加班,补妆后的面容照旧冷酷。她的目光掠过她们。
南舒雨用介乎慵懒和傲慢之间的口吻说:“太受欢迎又不是我的错。”
快到上班时间点,几分钟后再次在电梯门前相遇。南舒雨专心致志按着手机,不论异性同性,她不在乎被谁喜欢和讨厌。其中一侧电梯门就要关上,她不管里面是谁,直接走进去。
“南舒雨!”有同事在大叫,“这是今天来视察的投资公司的领导!你怎么能跟他们同一个电梯!”
做过长美甲的手指按压锁屏,南舒雨散漫地抬起眼睛,与身后那圈cuco娱乐国内的高层干部对上视线。
她绝不往外迈一步,抱着手臂,双脚与肩同宽,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你们觉得你们应该有那种特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