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
护卫猛一哆嗦,慌不择言地道:“我家相爷乃一品大官,怎能说抓就抓?你们且等我去通传——”
前头的官兵亮出大刀,不耐地道:“快些让开,休得妨碍我们执行公务!”
有其他人听到动静,打着哈欠往外走,却被冲进来的官兵们挤到一旁,眼睁睁见人往府里闯。
沉睡的府邸忽变得蜩螗羹沸,仆人们衣衫凌乱,被四处搜捕的官兵们赶到院中,无人知晓发生了何事,只瑟瑟发抖地聚做一堆。
清理完下人们后,张府的主子们也陆续被“请”了出来。
张贤宗共有一名正妻,一位嫡子,另还有十七名小妾加八位庶子庶女。搜完所有厢房后,崔慕礼仔细清点,发现少了最关键的两个人。
里头没有张贤宗和张明奴。
他视线淡扫,划过吵吵嚷嚷的张府女眷,落到一脸沉郁,闷不吭声的张明奴身上。
一年不见,张大公子倒是变了不少。
他抬步走近,站定张明畅面前,还未开口,便听见王氏在旁激动叱骂。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到我张府放肆?我乃圣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还不叫人速速退下!”
年轻的官兵心有忌惮,好言相劝:“张夫人,我们是奉了皇命来办事,望您多多配合。”
王氏非但不领情,还厉声骂道:“瞎了眼的东西,待我进宫面见贵妃,非得将你们所有人治罪——”
张明畅打断她,“母亲,够了!”
王氏误以为他在害怕,信誓旦旦地道:“畅儿,你无须担心,有我和你父亲在,定会护你周全。”
张明畅苦笑,“母亲,你睁大眼睛瞧瞧,父亲今在何处?”
“你父亲晚饭后便去了胡姨娘房中休憩。”王氏瞪向胡姨娘,“胡姨娘,相爷人呢?”
胡姨娘泫然欲泣,“回夫人,半个时辰前有人来寻相爷,相爷匆匆忙忙地离开,奴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算算时间,圣上刚下达旨意,宫中便有人走漏了风声。
崔慕礼故意当着众人面问:“张明奴何在?”
人群中,有名小厮鼓足勇气道:“回大人,小的半个时辰前见到奴公子与相爷一起,从西门乘马车离开了。”
此话一出,无数惊疑的目光投向张明畅。后者脸色刷的变白,身形摇摇欲坠。
父亲他……他带着张明奴跑了?
王氏脱口而出,“不可能!相爷怎会带着那贱种逃跑,定是你这奴才瞎说八道!”
小厮缩着肩膀,道:“小的看得清清楚楚,的确是相爷和奴公子呢。”
王氏气焰嚣张,伸手便想掴人,“狗东西,看我不叫人打烂你的嘴!”
崔慕礼使人拦住王氏,道:“本官奉了圣旨,前来捉拿罪臣张贤宗及其家眷,如今张贤宗与庶子张明奴潜逃在外,若有人能提供线索,本官定当重重有赏。”
众人心中皆有疑问:老爷是当朝一品大官,究竟犯了何事,能在一夜之间沦为罪臣?他身后可有贵妃和皇子撑腰呢!
张明畅想得与他们不同,他正沉浸在深深的痛苦中。自从知晓真实身世,他便活得战战兢兢,生怕落入父亲与张明奴设下的陷阱。原以为能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未料风云突变,父亲得罪了圣上,连累得他们满府被抓,但父亲却带着张明奴偷偷跑了?
他感到既委屈又不甘,委屈的是夹着尾巴也没换来父亲怜悯,不甘的是凭什么他要进大牢受苦,张明奴却能逃之夭夭?
他跟张贤宗甚至没有血缘关系!
当然了,这话不能当众嚷出来。他用鞋尖碾了碾地砖,抬头道:“我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崔慕礼道:“哦?”
张明畅豁出去了,“我父亲在西沙码头有一艘私船,能直通周边四条河流,他们要想离开京城,定会赶往码头乘船。”
王氏拍打他的手臂,“畅儿,你疯了吗,你怎么能告诉他们!”
张明畅置若罔闻,对崔慕礼道:“我带你们去码头找船。”
崔慕礼带人赶到西沙码头,沿着汴河往前寻找,在十里外成功拦截到了张贤宗的私船。
张贤宗被逮捕时,行止依旧从容,只是看向躲在崔慕礼身后的张明畅时,神态难掩轻蔑。
“竖子几败吾事。”
短短六字,道尽他对张明畅的鄙夷不屑。
张明畅握紧拳头,双眼通红,愤怒至极,却没有与他对峙的勇气。
崔慕礼问:“左相可听过一句俗语?”
张贤宗道:“洗耳恭听。”
“秤砣虽小,四两能拨千金,其意至关重大。”崔慕礼笑了笑,“以我看来,相爷教子有方,能大义灭亲,堪为表率也。”
说话间,外头有人落水,原是张明奴抵抗追捕,宁可跳水逃亡。
崔慕礼派人搜查未果,便先带着张贤宗回宫复命。
在威严肃穆的太极殿上,面对苏学真的指正与确凿证据,张贤宗自知大势已去,主动揽下所有罪行。
四皇子则痛悔前非,称是一时糊涂,请求承宣帝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
承宣帝一改往日宽厚,下旨将张贤宗打入天牢,择日问斩。至于李泓业,则剥夺其皇子身份,贬去孤山,永生看守皇陵。
半月后,张贵妃因病过世,而九皇子竟奇迹般的好转,生龙活虎地回到了京城。
承宣帝大喜过望,在庆元八年的十月初九,正式昭告天下,立九皇子为太子。
自此,定远侯府彻底改写前世悲剧,走向光明而坦荡的未来。
正当崔慕礼与周念南都松了口气,以为尘埃落定,万事无忧时,变故却突如其来——
张明奴绑架了谢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