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身世的关系, 谢渺对同样孤苦的孩子总分外心软。
她见对方眸中划过痛楚,似是想起某些不好的回忆,立刻改口:“那你住在何处?”
黄衣小姑娘用袖子抹了把脸, 道:“以天为铺,以地为床,四处都能住。”
谢渺:“……”
黄衣小姑娘知晓她是好心,爽朗道:“夫人真的无需费心, 我走了, 咱们有缘再见。”
说罢挥挥手, 潇洒利落地转身,然而没走几步, 肚中便发出雷鸣般的咕噜声,响亮得连路人都忍不住侧目。
黄衣小姑娘:……这脸给丢得, 还要不要活了!
谢渺唇角轻扬,上前几步, 拉着她的手道:“不要报答, 姐姐请你吃顿饭总行吧?”
黄衣小姑娘不自在地缩手, 想要甩开她, 却又为她掌心的温暖而迟疑。
谢渺直接拉着她走向马车,“田丰, 走, 去城中最好的酒楼。”
鼎丰楼雅间里, 美味佳肴摆了满满一桌。
黄衣小姑娘正不顾形象地大快朵颐,面前已堆了三个空碗, 而手中的米饭也在飞速消减。
拂绿与江容面面相窥:这是饿了多久?
过了会, 黄衣小姑娘放下空碗, 想再拿新米饭时, 被谢渺半途拦下。
“饿久了不能吃太多,小心积食。”她道:“吃几口菜,再吃盅甜品。”
黄衣小姑娘依言照做,末了摸摸肚子,满足地往后一靠。
真饱!
谢渺见她嘴边油乎乎,递出帕子道:“快擦擦嘴。”
黄衣小姑娘愣了愣,道:“谢谢。”
她擦干净嘴,将帕子叠得方方正正,还给谢渺,“夫人,还给你。”
谢渺道:“一条帕子而已,你留着便是。”
“不成。”黄衣小姑娘义正言辞地拒绝:“女儿家的东西要收好,不能随便送人。”
她们都是女子,送条帕子有何干系?
谢渺忍俊不禁,却也没多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黄衣小姑娘迟疑片瞬,道:“叫我小燕子就好。”
拂绿笑道:“小燕子,这名字真可爱。”
“是。”小燕子轻声道:“是极可爱极的名字,也是极可爱的小姑娘。”
谢渺并未深究,“你平日里都以什么为生?”
“喏。”小燕子指向旁边的花篮,“采花,卖花。”
“都在哪里卖?”
“到处瞎转着卖。”小燕子年岁小,心却如明镜,“我知晓你想帮我,但不用了,我能过得很好。”
谢渺便不再勉强,招来田丰,对他低声吩咐几句。
休息了约莫一刻钟,小燕子提出要离开,谢渺便与她一起走出酒楼。
小燕子望着面前这位比她大不了几岁,娇贵又和气的小夫人,露齿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夫人,咱们就此别过。”
这小姑娘,还学江湖人说话呢。
谢渺看向田丰,田丰适时拿出身后的包袱,硬塞到小燕子怀里。
小燕子下意识地推拒,“我不要——”
“不过是些干粮。”谢渺道:“你在外头饿了,总要垫垫肚子。”
小燕子迟疑半瞬,总算点头,“那我就收下了。”
谢渺笑道:“去吧,我看着你走。”
小燕子一步三回头,最终跺跺脚,飞快地跑远。待到无人处,她躲到巷子里,打开沉甸甸的包袱,见里头装着无数肉干与糗,足够她吃上十天半个月。
她心口滚烫,喃喃低语:“小燕子,哥哥遇上了个好人。”
真希望他的小燕子,也能遇上同样的好人啊。
谢渺回去后,将白日里发生的事告知方芝若,后者心有余悸。
她道:“幸亏崔二公子将田丰和江容留下保护你,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谢渺道:“是我掉以轻心,在京城待得太久,便以为人人都遵纪守法,路不拾遗。”
“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百姓们惧于皇威,即便有为非作歹的心思也要掂量。而耒阳离得远,周边村镇诸多,保不准有牛鬼蛇神出没。”方芝若忧心忡忡,“阿渺,你尽量别再走远,去人多的地方转转吧。”
谢渺虽遗憾,但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叹着气道:“好,我知晓了。”
方芝若欲言又止,“其实……”
“其实什么?”
“没什么。”方芝若没往下说,心里却想,其实若有崔二公子陪着,阿渺想去哪里都不碍事。
两人又说起方芝若的今日见闻。
方芝若满脸喜色,滔滔不绝,“佳敏带我去了耒阳第二大纸坊宣平坊,它家最擅长造宣纸,我跟着进去参赏半日,发现他们的器具与手法都更为先进……”
人总是这样,说起喜欢的东西时便神容雀跃,仿佛灵魂都在熠熠发光。
谢渺单手支颚,静静地听她分享趣闻,从去完宣平坊到用膳,期间偶遇蔡佳敏的堂哥,对方主动邀请她去蔡伦坊,更借了几本罕见的古法造纸书给她——
谢渺听出点意思来,问:“蔡佳敏的堂哥?”
方芝若道:“对,那日他也在蔡伦坊门口。”
谢渺想到个名字,“蔡又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