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安的阿姨?”赵姝平看见桌上放着的塑料袋,端起架子:“一点儿小恩小惠也能让你叫的这么亲。”
她围着餐桌绕了绕,站定,正面喻唯熳:“家里养你那么多年,你吃过家里这么多饭,也没见你叫的这么亲。”
喻唯熳一直在忍,她自认为,已经够礼貌了,但这个人好像总不知道知足,她声音不温不热,却也带着足够锋利的刺:“我姓喻,我吃的是喻家的饭,也没吃你赵家的饭。”
赵姝平目光一缩,是十足的气愤。
“说什么家里养我这么多年,”喻唯熳抱臂,步步靠近,话中是比赵姝平更重一分的质问:“你有哪一天养过我吗?在我心里,你们就是不如一个阿姨。”
“赵女士,你今天如果是故意来讽刺挖苦我了,那大可不必,因为没有必要,你不愿意看见我,我更不愿意看见你,这么多年,你都不把我当家人看,故意往上凑是来我这儿找骂了?”
喻唯熳此时说话是从未有过的咄咄逼人,她本以为自己躲着就好,却没料到赵姝平竟成了主动一方。
房门被打开,她连一句话都不愿多说,示意赵姝平离开。
赵姝平本就自认问心无愧,在听到喻唯熳这话时,滔天怒意就更加掩盖不住,她语气直转直下,还算冷静的语气骤然化作嘶吼:“你以为是我想来的?你只要有一天还姓喻,那我就得认你这个女儿一天!”
下一刻,赵姝平却又恢复理智:“我念在你爷爷面子上,对你客客气气,没有让你永远姓不了喻,让你这个杀我孩子的杀人凶手永远进不了喻家的门,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门悄然被推开,是梁韵和来了。
她浑身力气在听到“杀人凶手”这四个字时,全都飞散四处,化作呼出的白色雾气,血液都凝滞住,不再流动了。
赵姝平还想往下说,喻唯熳不耐打断,她堪堪克制住翻涌情绪:“你今天来,到底想干什么想说什么,现在立马说,不然你不走,我走。”
有外人在,赵姝平还是想装一装的,可喻唯熳不给她这机会,“滚,我不想再看见你。”
赵姝平压了压怒气,从包里掏出份文件重重拍在餐桌上,“你仔细看看这东西,看看你,配不配拥有。”
两人一前一后,交错而立,赵姝平凑在喻唯熳耳边,轻声说:“你抢了属于我孩子的东西,就得给我还回来。”
人走,带起一串浓重玫瑰香,香味久久不散,就这么横在喻唯熳心里,氤氲着滔天巨浪,足以将人轻易吞噬,击倒,推翻。
梁韵和浑身汗毛倒立,她从不知道,在她看来慈祥温和的赵姝平,竟对着自己的女儿说出如此恶毒的话。
她猛地想起,这话她说错了,喻唯熳本就不是她的女儿。
偌大的房间,喻唯熳站在原来的位置,还是原来的站姿,一动不动,单薄如纸,毫无生气。
梁韵和气急了,但又不敢说些什么重话,只能上前小心翼翼喊了她句:“唯唯。”
再一绕到她面前,梁韵和心揪一下,眼眶止不住的泛红,模糊。
二十多年来,这是第二次看到喻唯熳在她面前哭。
第一次是为赵姝平,第二次还是为赵姝平。
梁韵和忽地无法说话了,到嘴边的话生生咽回去,喻唯熳早已泪流满面,眼神空洞如海上漂荡的破旧船只,任何一朵细小浪花都能将船覆灭。
此时无声胜有声,梁韵和默默扶她坐下,无声替她拭去所有泪痕。
梁韵和不敢说的话,喻唯熳替她说了:“你听到了吧,她说我是杀人凶手。”
“我再也不相信你妈…赵姝平的话了,”梁韵和说:“她根本就不配当母亲,她说的我都不信,都是假的……”
“可是……她说的好像都是真的。”喻唯熳打断她,说话声音平平淡淡,却在梁韵和心头凿出深深一个洞。
“如果没有我,她的孩子不会死。”
一句话,足以让梁韵和觉得颠覆,她想说不是你的错,可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门外传来不重不轻的脚步声,梁韵和以为又是赵姝平,蹭的一下站起来走到门口,想将门关上,却与许贺沉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只一眼,梁韵和仿佛觉得,看到了拯救那破旧船只的希望。
身后门被关,梁韵和站在许贺沉面前,头一次没有害怕,反倒直接了当告诉他:“先别进去,能聊聊吗?”
……
许贺沉推开半掩的房门时,喻唯熳还在椅子上沉默坐着,视线盯着面前那张纸,眼都不眨,犹如提线木偶。
他心跟着塌了下去,想到梁韵和的话。
“唯唯三年前离开的时候,曾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她第一句话,说的是许贺沉不喜欢我,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
“第二句,我不是妈妈的女儿,我没有妈妈。”
“第三句,他们都不要我了。”
许贺沉哑了口,沉沉吐出口气,他又想到那个问题,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喻唯熳究竟受过多少白眼,听到过多少这样的话。
梁韵和最终还是没能说出那四个字,她只是低声劝许贺沉:“以后,多爱她一些吧,唯唯吃过的苦头,比你我想象的都要多。我不管你之前到底爱不爱唯唯,既然你已经放弃过她一次,但请你这次,无论别人说什么,都别放弃。”
隔了许久,许贺沉才沉沉应声:“好。”
是十分满分的郑重与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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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往下还有一更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