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晏彻初二的笔记, 但是许子凌还是有很多题目不会做。
他做的抓耳挠腮，晏彻却在背后专注地看着他。
他的目光专注地如同望向敬仰的神明。
许子凌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难过地握住晏彻的手, 小狗眼里泪盈盈的, “要是我连这些都不会做，是不是就代表我没救了？”
晏彻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
没人知道在许子凌碰到他的那一刻，从手指的尾椎骨到背后的脊骨都开始发烫。他的心跳得很快，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是兴奋的。
“不, 这些只是我那时候提前预习了。”
晏彻的声音有些沙哑，许子凌以为他是不耐烦了，就没再说话了。
看向堆积如山的卷子, 他不由得更伤心了。
虽然数学对他来说是难, 但还没到完全不懂的地步。物理化学就不同了, 那是真的根本不会。
他做题的时候, 晏彻一直都在看他, 看得他窝火。
许子凌侧身挡住自己的卷子, 他敢肯定晏彻肯定是在背后偷偷笑他。
哼。
吵吵闹闹的课间在班主任史家国走进来后骤然变得安静。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男生。
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许子凌的背一下子就僵直了。
顾景词。
顾景词也看到他了, 冲他笑了笑。纯洁的像是天使一样的脸笑起来更显得治愈。
史家国向大家介绍：“这是从今天开始要转来我们班的顾景词同学，顾景词, 你跟同学自我介绍一下吧。”
顾景词勾起嘴唇，眼睛笑得弯弯的, 就像一轮新月, “大家好, 我叫顾景词, 很高兴认识你们。我平时喜欢打游戏, 可以带你们打lol。”
说到lol, 班里的男生可就不困了，都开始起哄。
“只要你打lol，咱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兄弟你啥段位啊？”
史家国咳嗽两声，示意他们安静。
李信杭他们却一语不发，他们早就知道这人是谁了，顾家的私生子。
许子凌一下子觉得没了兴致。
他说怎么顾沣朗同意让他这么快就去上学了，原来打的是这主意，把顾景词塞来这个班，让他们好好相处改善关系。
下课后他趴在桌子上补觉，也能顺便格挡顾景词有事没事来找他说话。
顾景词不知道是看不懂脸色还是怎样，依然走了过来，想要轻拍许子凌的后背叫他。
晏彻皱眉，把他的手挡了回去。
挑起眼皮睨了顾景词一眼，眼底尽是阴翳。
“心脏病人睡觉的时候被拍背可能会休克，你没有常识的吗？”
“我……不是。”顾景词慌忙摆摆手，“我知道的啊。”
这人他也知道，顾家资助的小孩，不是说他和顾星时关系很差吗？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晏彻挑起眉，瞳孔锁定眼前的人，他的眼型眼白占多，看起来很不好招惹，“这么说你是故意的？”
连他都要小心翼翼对待的珍宝，这人怎么敢的。
顾景词百口莫辩，“没有啊，我怎么可能……”
后排的小弟们时刻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看到这场面坐不住了，李信杭直接走过来很不客气地把他赶回座位。
这个人居然想害死时哥，太恐怖了！
想想也是，时哥要是死了，家产不全落到他头上了？这个心机boy，可恶哇！
李信杭眯起眼睛审视地看着他，就差拿照妖镜来了。
顾景词坐下，桌面下的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不是说顾星时是个二世祖吗，他看着可不像啊。一个跋扈二世祖怎么会有这么多簇拥他的朋友。
简直就像把他捧在手心里了一样。
“吵醒你了？”
许子凌摇摇头，他根本没睡，哪来的吵醒。
他没想到小孩还会帮他说话。
呜呜姜撞奶没有白给他吃。
“对不起。”晏彻执起他的手，虔诚地把额头抵在他的手背上。
我不知道是你。
许子凌：？？
你真的没有吵醒我，不用这么有罪恶感。
251：哦吼吼。
晏彻摇摇头，柔软的头发埋在他的手心上，呼出的热气挠地他有点痒。
如果早就知道是你的话，我就不该让你难过的。
许子凌不知所措，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晏彻抬起头，眼里充斥着他看不懂的东西，就像是终于找到了失而复得的珍宝，眸子的墨色里翻滚着深沉的占有欲。
晦涩得吓人。
上历史课的时候，班主任史家国特地提了一嘴：“顾景词同学是从橙阳私立中学转来的，入学成绩很优异，大家有什么不会的都可以请教他，顾同学你也可以问别的同学问题，大家互帮互助共同进步。”
顾景词坐在顾星时前侧面，他转过头压低声音道：“你有不会的，也可以问我哦。”
伸手不打笑脸人，许子凌抿抿唇说好。
高二的小测，许子凌两眼一抓瞎啥也不会。
语文英语还好，他凭着自己的底子还能作答出来。尤其是英语，他刚考过六级，高中英语还算是简单。
数学就不行了，从小数学就差，但好歹还学过。但是物理化学就离谱了，根本啥也不会。
考物理化学的时候，许子凌在受力分析图上画法咒，在结构式上鬼画符。
晏彻早就写完了，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乱画。一眼就能看出答案的设问只是浪费他的时间，怎么能比观察祂有趣。
看到他崇敬的神明为两道物理题抓耳挠腮，他并没有因此失落。
反而，他很高兴，他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愉悦。
他迫切地希望祂是一个人，一个羸弱的人。
这样他就才可能全须全尾地掌控祂，把祂留下。
许子凌把后面的题目大概画完了，就开始前面的第二轮摇骰子。
觉察到晏彻在看他，他转头过去凶了他一眼。
许子凌知道这狗东西肯定在背后偷偷笑他！
同样注视着他的还有顾景词，他的嘴角勾起嘲弄的弧度。
顾星时，果然像传闻的那样是草包一个。这样的人要不是出身好，拿什么来跟他竞争？
还有晏彻，他也还没放在眼里。一个资助的小孩，倒也不是顾家正牌太子。
要不是因为他的出身，顾家什么不是他的？
顾景词眸子里划过一丝阴霾，慢慢又褪去。
反正顾星时也活不长了，到头来还是他的。
小测的成绩很快出来了，顾景词毫无悬念地考了班里的第一，全校前一百。
他们这个班都是落后生，顾景词的到来可以说是给各科老师带来了一线希望。
班主任着重表扬了他，还让大家都向他学习。
顾景词长相无害，逢人就笑，人缘很不错，在班里的风评也很好。能迅速融入这个纨绔班，可见他的本事。
班里有不少女生借着问问题的由头跟他说话，他也没有拂了别人的面子。
晏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手上把玩着笔。
许子凌也拿到了自己的小测分数。语文110、英语142，这两科是不错的。
数学75、理综108。
是的，物化生三科加起来108。
他把数学和理综成绩单偷偷折起来攥在手里，然后悄咪咪地塞进抽屉里。
他还没把手伸进抽题，就被一只大手拦住了，温暖包裹着他，趁他没回过神，把成绩单抽走了。
许子凌：！
晏彻打开后挑了挑眉。
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晏彻抽出数学卷子问：“我教你，你哪里不会？”
许子凌就像一只被扼住脖子的白鹅。
数学这个东西不是具体什么步骤不会。而是一开始还能听得懂，慢慢地就不会了，当你想要追溯什么地方不会时才发现竟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不会的。
“我……应该这里不懂……吧？”许子凌指了一个求导后的步骤。
然后晏彻就说了：“这里很简单，只要代入复合函数的求导公式再变形就可以了。”
许子凌眨巴着眼睛，上面显然写着“听不懂”三个字。
晏彻给他把式子写了一遍，问：“会了吗。”
许子凌：？
后面的小弟一开始还会为两人的互动而震惊，现在则已经麻木了。
时哥的成绩倒数第一，但是晏彻的成绩在班里也很差哇。
真是倒数第二给倒数第一讲题。
一个敢讲，一个敢听。
顾景词看了哼笑出声，自己要给教他们还不要，真当他巴不得给他们讲题吗？
“不会吗？”晏彻的眼里带着单纯的疑问，“很简单啊，就只用……”
晏彻并没有不耐烦，而是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讲解。
先受不了的是许子凌，他用无语而迷惑的眼神向他询问。
许子凌已经发现了，晏彻根本就不会讲题。因为在他眼里，这些都是马上就能反应过来的、一眼就能看出答案的题目。
他甚至不明白为什么许子凌会不懂。
他是做题的好手，却不是讲题的好手。
许子凌：……
算了，他选择狗带。
晏彻的目光充满真诚，就是因为这样，许子凌才觉得自己受到了真实的物理暴击。
中午他都不会找晏彻讲题了，而是改变思路去问薛文周。
薛文周的成绩也很好，年纪排名常年在前五十，人还很好相处。
而且薛文周还是属于凡人范畴的，他清晰的知道哪个地方是难点，并且能化成简单的语言，让许子凌这种傻子也能听得懂。
跟他一起做题就不会有降维打击的感觉，而是如沐春风、春风化雨、雨过天晴。
而且薛文周很善于察言观色，能从许子凌的表情中看出他哪里会、哪里是不懂装懂，并且对症下药。
总结出许子凌不擅长的题目再攻破它。
许子凌简直感动了。
呜呜呜。
他觉得自己在薛老师的辅导下考上清华都没问题。
许子凌的小狗眼里泪盈盈的，“薛文周，你真好！”
薛文周笑了笑，“我还要谢谢你愿意经常来陪奶奶。”
晏彻就坐在他们两人后面面无表情地转笔，精致漂亮的三白眼锁定在两人之间，手指没有节奏地叩着桌面。
薛文周回头，见晏彻表情不好，忍不住咳了一声。
但是在旁边可爱小动物的虔诚目光下，他还是顶着死亡目光继续讲题。
顾星时一直抽空来陪薛奶奶聊天，这份恩情他不能不报。
薛文周一开始以为晏彻是不喜欢他跟许子凌说话，后来才发现晏彻的死亡目光是在看他。
就好像他是抢了恶龙宝物的不知名勇者。
薛文周：？
晏彻戳了戳许子凌的手指，哑声道：“好吵哦。”
许子凌的注意力被他吸引过来，作业先抛到了一边。
“你还好吗？”
他的药还没来得及给晏彻吃，晏彻看来是又发病了。
晏彻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有多痛苦。许子凌蹙眉，伸手捂住他的耳朵，问：“还能听见吗？”
晏彻被他抱着脑袋，脸上的肉被挤到脸颊，许子凌险些笑出声。
他这样呆呆的感觉竟然有点可爱。
看到他眉目舒展，晏彻的眼里也闪过一丝笑意。
“不吵了。”晏彻顺势靠在他的手上。
祂就像他想象中的那样，温柔善良，长得又白，笑起来很可爱，生气的时候也很可爱。情绪充沛，很有感染力，充满爱心。
即使顶着顾星时的长相，都很喜欢。
于是许子凌就从做作业变成身上挂着一只大狗艰难地做作业。
晏彻怎么开始黏他了？
薛文周推了推眼镜。
他怎么觉得晏彻就像幼稚的孩子在吸引家长注意一样。
应该是错觉吧。
薛文周给许子凌讲题的时候，晏彻也偶尔会瞥一眼，眼里全是不屑一顾的高傲，弄得薛文周也有些紧张。
他是知道晏彻的水平，真要论起来他是不如晏彻，但是他也听过晏彻讲题。
那是真的……烂。
没有侧重点就算了，语气里总还带着他自己无法察觉的疑惑，就好像在问：这么简单，你为什么不会啊。
尽管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怪许子凌来找他讲题。
晏彻看了一会就不看了，改成专心玩许子凌的手。
许子凌的手就好像是世界上最好玩的玩具，他戳戳又捏捏，玩得不亦乐乎。
许子凌心里敲着警钟，忙问251，“晏彻怎么突然开始亲近我了，难道……我掉马了？”
他们的目标是尽量不要影响晏彻的正常生活，许子凌甚至觉得晏彻可能早就不在乎那团陪着他的空气了。
说完他又开始自我否定，“不应该啊，那到底是咋回事。”
251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说不定是你的真善美感动了他，自信点。^^”
许子凌警惕地看着它的嘲讽笑脸，“真的吗……”
“可能是晏彻突然想通了，横竖你也快狗带了没必要跟你这个死人计较。也有可能是他更讨厌顾景词，所以看你就顺眼了很多。”251非常不负责地给傻子顺毛。
许子凌狐疑，但有有点赞同：“也不是没可能。”
但他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许子凌懒得想这么多。
251：不愧是你。
十一月五号是市一中的校庆。在这普天同庆的日子里，即使是没有人权的高二高三也可以有半天的假期和观看晚会。
一周只放半天假，假期放假对半砍。大假化小小假化了，连续高强度地学习把高二高三畜牲们都憋疯了，所以在下午放假前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跟放寒假前的心情没两样了。
不是半天假令他们高兴，而是晚上也不用上晚自习啊！
顾景词和顾沣朗他们在顾家，许子凌不想回去。
许子凌知道晏彻是不会回顾家的，就问他想去哪。
晏彻笑了笑说就留在学校。
很奇怪的是，从昨天下午开始晏彻的心情看起来就很好的样子。
班里很快就只留下许子凌和晏彻，在这美好的下午，许子凌理所当然地选择睡觉，晏彻也破天荒地没有刷题，而是在看课外书。
许子凌趴在书桌上，好奇地问他：“你在看什么书啊？”
他把整个身体都侧了过来，毛茸茸的脑袋蹭上了晏彻的下巴，晏彻的眸子划过一丝暗色。
晏彻举起书，书封上映着“量子与时间——不同维度理论上的探究”几个大字。
许子凌：？
每个字他都认识，组合在一起他就完全看不懂了。
“你相信这些吗？”许子凌顺势问。
看到晏彻疑惑的目光，他继续解释道，“就是时间和维度……”
“一种解释罢了。”晏彻边翻书边随意到。
许子凌点点头，“我原来也不怎么相信这些，就是维度啊这些，但我现在有点相信了。”
晏彻挑起眉，嘴角勾起看向他，示意他往下说。
许子凌托起下巴，思忖道：“我以前是从来没想过的，人死后会去哪？我们是不是只是生活在时间的某个节点，是不是世界上还有其他的位面存在……”
晏彻笑了笑，“那你现在怎么想？”
许子凌看向晏彻，郑重道：“我现在觉得自己存在的只是某个世界，或许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还有千千万万个位面上有人在努力生活。”
晏彻被他看得浑身舒服，表面云淡风轻，心里滋生着疯狂的阴暗的想法。
被他注视着他浑身都是愉悦的。
许子凌其实也不懂为什么会选中他穿书，“你看了这么多书，你怎么想？”
晏彻看着他，眼眸幽深漆黑，“量子被称为不相容可观察量，一个粒子的位置x和动量p具有不确定性。每个微观系统对应一个薛定谔方程，可是无法探究其正确性。量子本身就是不确定的假设，你不觉得这才有趣吗？”
……谢谢，并不觉得。
许子凌听不懂这种，他只觉得吵闹.jpg。
“著名的双缝实验，按照玻尔和海森堡的观点，首先光子确实是一个粒子，但它在自由飞行时，状态是由波函数来描述的。在探测到光子之前，光子没有一个确定的位置。
通过双缝之后，波函数的干涉就会影响光子出现的概率分布，就类似于经典波干涉一样。最后在屏幕上探测到光子的时候，光子就会坍缩成一个点，随机地出现在某个地方。[1]
观测者如果没有注意到，在量子领域这就属于叠加状态，处于有和无之间。若是发现了，这粒光子就是宇宙送给他的礼物。”
宇宙的礼物。
许子凌似有所感，抬起头正对上了晏彻眼眸。里面翻滚着浓烈的炽热的他看不懂的情绪，好像要把他吞噬了一样。
许子凌把这归结于晏彻对于物理学的喜爱。
晏彻慵懒道：“不过后面就涉及哲学领域了，说来也没什么意思。”
哲学怎么了。
学哲学使人明智！
许子凌保持文科生的高傲：“我还是坚持唯||物主义。”
晏彻忍俊不禁，揉了揉他的脑袋应了一声。
反正他已经知道了想要知道的。
许子凌不太懂这些，他也还没有理解到那个程度，但是看到晏彻这样，他隐隐有些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