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抬起头,手放在裤边上,好整以暇地睨她:“脱裤子也要看吗?”
简澄眼皮快速地颤了颤,连忙把手机翻过去:“谁要看了!”
“又不是没看过。”他低沉揶揄的笑声传过来。
简澄把半张脸埋进被窝里。
色狼。
都什么时候了还能打趣她这种事。
过了一会儿,周寂川对她说:“换好了,能看了。”
“……不看。”简澄在被窝里吸气,鼻子嘴巴都捂着。
“真不看?”
“不看。”她眼眶湿了。
不能让他看到。
周寂川何等精明的人,哪怕看不见她的样子,也听出她嗓音不对劲。
“怎么了?”男人温声问,“哪儿不舒服?”
“没。”她哽咽着说,“就是感冒总不好,有点烦。”
“嗓子疼?”他在对面看着屏幕里一片漆黑,却很认真地看着。
“嗯。”
周寂川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对不起。”
简澄用被子边缘擦擦眼睛:“对不起什么。”
“我能在你身边就好了。”周寂川轻叹着说,“让你一个人难受,是我的错。”
简澄用被子捂着眼睛不停摇头。
“好了。”他哄她,“别哭了,我会心疼。”
一句我会心疼,让她瞬间破了防。
周寂川坐在安静的休息室里,窗外是漆黑的夜幕,和原本应该灯火通明,此刻却杳无人迹的商圈广场。
a城现在就像一座死城。
活着的人要么被锁在家里,要么在医院垂死挣扎。他们和那些患病的患者一样,都在死亡的边缘苦苦煎熬。
她绷不住嚎啕大哭的声音,将他这些天已然麻木的神经勾扯出一些属于人类的跳动。
只有麻木自己,才能在这所地狱里顽强地走下去。
可因为她,才令他能有一刻短暂地置身于人间,透一口气。
“周寂川。”她听见他抽噎不止的声音,叫他名字,“我发烧了。”
男人微垂的头颅一震,刚才还摩挲在桌子边缘的手指,忽然卸了力气垂下来。
她嗓音瓮瓮的,十分可怜:“我能不能去医院啊?”
顿了顿,她又抽搭了一声:“我能不能去找你?”
他说不出一个字。
甚至有一阵没一阵的,连她的声音都听不清楚,像老旧磁带被卡住一般。
“算了,听说医院现在连检测的药的没有。”她又吸了吸鼻子,“我先挂了,我要睡觉,你也好好休息,别太累,也不要担心我。”
男人紧抿着唇,喉结滚动,眼眶泛红,嗓音仿佛低到尘埃里去:“好。”
“周寂川。”
“嗯?”
“我爱你。”
说完,她很快挂了电话。
休息室里久久的安静,忽然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一阵消毒水气味。
是空中喷洒的消毒水。
一部分被洒在桌上,地面也有。
一滴一滴,像人的眼泪。
捏得发抖的拳头紧紧压在桌面上,他缩着肩垂着脑袋,高大的身躯明显在颤抖。
**
简澄和他打完那个电话后,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床头柜上放着一个保温桶,和她昨晚随手扔在枕头边的体温计。
人似乎没那么难受了,身上黏黏腻腻的,似乎是出过汗,有种闷在身体里的恶魔被释放出来的感觉。
她舒畅地吸了口气,眯着眼把手机拿过来。
微信里除了各种群消息,就是昨天夜里四点多,周寂川给她发来长长的一条:
澄澄,你问过我为什么给猫取名叫三月,我当时没告诉你。其实你猜错了,它既不是三月出生的,也不是三月被我抱回来的,三月跟它没有关系。
不要悲观也不要气馁,你只要乖乖养病,一定会好起来的。我虽然不在你身边,但我一直都在努力早点回到你身边。你也要坚强点,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我会给你讲三月的故事,但不是现在。
等我回来,全都会告诉你的。
还有,我也爱你,很爱很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