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小时后,派出所。
有医生在隔壁给罗兴文处理伤口,男人的痛呼声和粗俗不堪的骂骂咧咧时不时侵袭耳膜,简澄眉头皱得比小山还高。
阮红瑛怕她害怕,一直握着她的手。
“小姑娘,正当防卫可以,但是防卫过当就不好了啊,况且那人还是你父亲——”
“他不是。”简澄仰起头看着正在教育她的警察叔叔,满脸倔强。
警察叔叔才想起这两位家长似乎是离婚了的,略局促地摸了摸鼻子,清了清嗓,继续教育她:“不管怎么说,以后可千万不能拿酒瓶砸人脑袋了,这是没什么大事儿,皮外伤,万一给人砸出个脑震荡,甚至更严重点,那可是要拘留甚至坐牢的。”
“好了好了,警察同志。”阮红瑛赶紧捂住她耳朵,把人搂怀里,“她知道错了,你别这么吓她。”
“唉。”警察叔叔点了下头,“那没问题的话,写个保证书,签个字,就可以回去了。”
阮红瑛连连道谢:“好的,多谢同志。”
“回去好好教育女儿,遇事不要那么冲动。”
“是的是的。”
写完保证书出去的时候,罗兴文那边也正好出来。
头上包着厚厚的纱布,蓝色条纹t恤上也沾着血污,看上去十分狼狈。罗兴文上一秒还对警察点头哈腰,待看见她们时,整个人便像一头骤然苏醒的狮子,支棱着就要冲过来,嘴里还大喊:“阮红瑛,你看看你教的好女儿!连她老子都敢打!你给老子等着!老子跟你没完!”
警察拽着他,语气严厉:“注意点儿态度!还想写保证书是不是?”
话音刚落,从派出所门外传来一道磁沉又威严的嗓音:“你跟谁没完?”
众人闻言都转头看过去。
只见玻璃门后立着一个身形高大的中年男人,站在夜色里,更显得轮廓深邃,不怒自威。
不仅阮红瑛和简澄愣住,连罗兴文这个泼皮无赖都被震慑住了。
周宸明这话是望着他说的,罗兴文被他漆黑锐利的眸盯着,禁不住瞳孔一缩,眼皮颤抖,说话舌头也有点打结:“你,你谁啊?关你什么事?”
周宸明手里夹着根星火明灭的烟,站在罗兴文面前,一米八几的个子居高临下,慢条斯理地抽一口,手指一动,那点猩红的光将闪未闪,一截灰掉在罗兴文沾了血污的t恤领子上,顷刻间烧出一块焦黑的痕迹。
然后勾了勾唇,眼神冰凉刻薄:“我的人,又关你什么事?”
罗兴文被他气场压得整个人瑟瑟发抖,脸上冷汗哗啦啦往下掉。
“哪儿来的滚哪儿去,再让我发现你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这件衣服的下场,就是你的下场。”周宸明从兜里掏出一张一百元钞票,塞进他汗湿的领口,“拿去买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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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红瑛不愿意坐副驾驶,简澄只好硬着头皮坐了。
总不好让周宸明给她们两个当司机。
“如果他再敢骚扰你们,直接给我打电话。”周宸明边发动车子边开口。
阮红瑛淡淡的嗓音从后面传来:“今天谢谢了,以后就不麻烦你了。”
周宸明脸色微顿,随后勾了勾唇:“哪里的话,澄澄是寂川的女朋友,寂川的事就是我的事,不能算麻烦。”
简澄看了眼周宸明,再看一眼后座的妈妈,不知怎么觉得两个人气氛怪怪的,身上也莫名有些发冷。她努力把存在感降到最低,拿出手机刷视频。
到家门口,周宸明突然带着点叹息的语气对她说:“澄澄,先上去好吗?我和妈妈有点话要说。”
“哦,好。”简澄没多想,直接打开车门下车,朝他挥了挥手,“周叔叔再见!”
男人温和点头:“再见。”
回到家,简澄去洗了个澡,刚关掉花洒的时候,电话来了。
手机屏幕上雾蒙蒙的,在浴霸下还反光,她只看清一个川字,就摁下绿键:“喂?”
“……”对面似乎顿了一顿。
她突然感觉哪不对劲,低头一看手机屏幕,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手忙脚乱地挂断。
周寂川打来的是视频。
她刚刚……应该……没把手机举得太低吧?
到底有没有啊呜呜呜……
这种情况下偏偏绞尽脑汁都回忆不起来,她懊恼地把手机扔到台盆里,拿浴巾随便擦了几下身子,便套上睡衣匆忙跑进房间,把整个人埋进被窝里。
过了一会,周寂川电话再打过来,她特意看了看,是视频,于是把自己的头发和衣服都理整齐后,才摁下接听。
他似乎在很僻静地方,听不见一点杂音,白色背景墙映得他身上的墨绿色手术服越发色彩浓重,一时间也比较不出是墙更白,还是他更白一些。
简澄定了定神,竭力忘掉刚刚那个小插曲。
好在周寂川也没提,而是对她解释今天晚上的事:“我刚在手术,没空过去,就叫了我叔。你和阿姨都没事吧?”
“没事。”简澄抿抿唇,有点不敢看他眼睛。
周寂川见她眼神躲闪,领口拉那么高,还总有一些无意义的小动作,唇角勾着笑,但也不挑明:“以后别那么犯傻,万一被他讹上怎么办?”
“唔。”简澄低眉顺眼的,“你怎么跟警察叔叔一个样。”
那教育她的口气,简直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