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男人却清瘦的吓人。
他的眼眶微微凹陷,脸上没有一点肉,皮贴着骨头,就像是披着一层人皮的骷髅架子。
许是听见远处传来的动静,城主混浊的眼珠动了动,撑着手臂从糖蒸酥酪坐了起来:“欢迎你们来到贪欢城做客,在这里你们可以尽情放纵,直到你们想要离开为止……”
他说话时,干瘪的脸上带着浓郁的笑意,仿佛十分热情似的。
玉微道君神色疏离:“多谢城主好意,我等为吞龙珠而来,怕是不宜久留。”
城主自然知道他们是为了吞龙珠而来,他笑着道:“原来是为了吞龙珠而来,贪欢城的吞龙珠就在城西那片禁地里藏着,若是你们找到了,拿走便是了。”
见城主这般痛快,玉微道君也没再多说什么,道了一声谢,便准备领着众人前去城主所说的地方。
还未走出两步,却听见城主道:“虽不能多留,但一顿饭的时间,想必阁下愿意给我一个薄面?”
这便是要留他们用膳。
玉微道君顿住脚步,侧过脸,眸光落在宋鼎鼎身上,似乎是想要征求她的意见。
然而她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
他不好当众去问她的意见,只能敛住眸光,对着城主道:“好。”
城主见他应下,连忙让人安排了下去。
在等餐的功夫,城主给他们在城主府中安排了住处,宋鼎鼎看着到处皆是的食物,觉得城主有点奇怪。
整日面对这些美食,却能把自己吃成饥荒皮包骨头的样子,若不是城主有厌食症,她便也想不到其他的理由了。
可如果是厌食症,为什么城主还愿意留他们用膳?
他应该一听见吃饭,就觉得作呕反胃才对。
宋鼎鼎多看了城主两眼,见他留下玉微道君后,便又躺回了糖蒸酥酪上,仿佛一动都不愿多动的模样,不由挑了挑眉。
真是越看越古怪。
她没有多说什么,总之都要走了,这些事情都与她无关了。
宋鼎鼎不怎么想吃饭,便想赶紧把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做完,也好早点离开。
反正城主留的是玉微道君他们,那些宗门弟子的人足够多了,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
这般想着,宋鼎鼎趁着玉微道君没注意的时候,借着如厕的名义,偷偷溜了。
城主已经给他们安排好了住处,她朝着客房走去,正盘算着从哪里找针线纳鞋底,路上却碰见了陆清尘和顾朝雨。
短短几日的时间,陆清尘整个人消瘦了好几圈,那日席梦思临死前,拔剑刺穿了他的下身,他不知服用了多少药,才保住了命根子。
只是因为伤势严重,他这命根子已是成了个摆设,经过这几日生不如死的煎熬和折磨后,陆清尘总算能勉强走路了。
他能自主下地后,第一件事就是来找顾朝雨。
命根子废了,陆清尘想起寺庙里那住持说他是断子绝孙的命,他终于开始害怕了。
顾朝雨腹中的孩子,是陆清尘最后的希望。
哪怕他是陆家最看重的嫡子,若是不能传宗接代,他便成了个毫无用处的废物。
所以,他命根子废了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只要能保住顾朝雨腹中的子嗣,届时将顾朝雨迎娶回陆家,若是能诞下男婴,他便可以保住自己的颜面,也保住了他陆家嫡子之位。
陆清尘佝偻着身子,面色煞白:“朝儿,我们在一起八年,你真的忍心看我被推进万丈深渊?”
“留下这个孩子,我陆清尘发誓,此生若是负你,便天打……”
顾朝雨唇瓣干涩,垂着头打断他:“陆清尘,那不是吕察对吗?”
以往陆清尘也喜欢发誓,每一次顾朝雨都会打断他的誓言,而后捂着他的嘴,带着气对着一旁‘呸呸呸’三声。
然后这一次,顾朝雨打断他,却只是因为没有耐心听他说这些废话。
陆清尘看着她,愣了愣。
他没想到,顾朝雨会执着于吕察这个只相处了半个多月的男人。
他有些微恼,但他知道他现在没有跟顾朝雨发火的资格,只能强压下怒气,尽可能平静地说:“他是吕察,你应该很清楚……”
“不。”顾朝雨再一次打断他,她抬起眼眸,憔悴的面色比陆清尘看起来好不到哪里去:“他不是吕察。”
“吕察被你们杀了!”
“你毁了我还不够,还要将我身边的所有人都抹杀掉。吕察现在死了,你满意了吗?”
她的神色很平静,嗓音中却隐隐带着些颤抖。
陆清尘垂在身侧的手臂住不住的颤着,他仿佛是在极力隐忍什么,渐渐泛红的眼眸,让他看起来略显疯癫:“为什么不相信我?我说了,他就是吕察,我没有杀他!”
他伸出手去,按在了她的双肩上,用力的掐着她,仿佛她只要再敢提起吕察的名字,他就会用手掌掐住她的脖子。
顾朝雨有些吃痛,却丝毫不愿示弱。
只听见‘哐当’一声,宋鼎鼎冲上去,抬脚踹在了他的侧腰上。
她使出了浑身的力气,陆清尘被踹的猝不及防,整个人都飞了出去,狠狠撞在了糖炒栗子堆砌成的石凳上。
不等他反应过来,宋鼎鼎已经扶着顾朝雨离开了。
两人走得远了,隐约听见身后传来陆清尘歇斯底里的嘶吼声。
顾朝雨看起来有些疲惫,脸色苍白的像是一章白纸,宋鼎鼎想要将她送进屋子里休息,但顾朝雨却摇摇头:“我想出去走走。”
她没有阻拦顾朝雨。
顾朝雨走出了院子,宋鼎鼎看着渐渐远去的孤单背影,在身后喊住了她:“顾小姐,那不是吕察。”
顾朝雨身形一顿,似乎颤了颤,而后坚定地向前走。
她就知道那不是吕察。
可就算证明了他的清白,吕察也不在了。
而害死他的凶手,不是别人,正是她。
若不是因为跟她牵扯上关系,吕察又怎么会被陆清尘害死。
吕察那么拼命的想要活着,那么努力的读书识字,可还没有成为他想要成为的人,便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愧疚,痛恨,彷徨,悲恸多种情感掺杂在一起,她体内像是有一个怪物,以吞噬她的情感为食,她变得麻木,僵硬,仿佛行尸走肉般。
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腹中的孩子。
她所因为吕察而筑起勇气的城墙,被击垮了。
直到顾朝雨的身影消失,宋鼎鼎才回到屋子里。
她此刻的心情,有些说不上的奇怪。
许是看到顾朝雨彷徨失措的模样,她就想起了少年死后,她背着少年冰冷的尸体,像是无头苍蝇似的,踏遍三陆九洲时的样子。
想要见到无臧道君的心情,变得越发急切起来。
宋鼎鼎拿起玉简,按捺不住给黎画传了信:“师父……”
她只唤了一声,黎画便拿起了腰间的玉简,他此刻正在裴名身边,听见宋鼎鼎的声音,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裴名。
见裴名没有说话,黎画便应了一声:“阿鼎,怎么了?”
宋鼎鼎犹豫了一下:“师父,无臧道君……他愿意见我吗?”
黎画抿了抿唇。
他刚刚将宋鼎鼎的事情,跟裴名说过了,但裴名并没有表态,一直沉默着。
黎画不知道裴名这是什么意思,自然也不敢贸然应下宋鼎鼎见面的要求。
他觉得先将此事含糊过去,便转移话题似的,询问道:“我还没有来得及找无臧道君,阿鼎,你见他是有什么急事吗?”
他停顿一下:“若不是什么急事,我转告给他也是一样。”
黎画其实也搞不懂,宋鼎鼎为什么刚刚醒过来,便急着要见裴名。
而裴名也是沉默不语,两人之间就像是有什么秘密似的。
听见黎画的问话,宋鼎鼎那边安静了一瞬,就在黎画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微微沙哑的嗓音,从玉简那边传来:“我明日便会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