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身了。
她蜷缩着,唇色苍白干裂,一日一夜滴水未进,这让她喉间如同灌了粗沙粒似的,干涩难言。
她等待着,等待着那束光照进黑暗之界。
恍惚之间,宋鼎鼎听到破门而入的声响,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鼎鼎,鼎鼎……”
她即将昏厥过去,可并不太担心自己的安危。
就如同他们所说,魔域公主的血脉,身体里必定带着煞炁。龙族公主悉心教导少年,将他培养成今日的正人君子,想必定是废了不少功夫。
龙族公主定然不想因为一个陷入昏迷的女娃娃而功亏一篑,至少,为了她的渊儿,不到逼不得已时,龙族公主都不会这样做。
更何况,一天一夜的时间,想必天君已经想办法通知到了原主父母来领人。
她是宋家嫡女,原主父母不知道自己女儿去了哪里便也罢了,天君在这之前想要不留痕迹的杀掉她,简直易如反掌。
而现在,他们知道她在海岛上,若是赶到岛上,看见得是她的尸体,想必天君也难以逃脱干系。
虽说原主父母在同意跟天君狼狈为奸时,便跟天君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但若是天君明目张胆地杀了她,便相当于在告诉他们,事成之后他必定会卸磨杀驴,过河拆桥。
毕竟连宋家嫡女都敢杀,宰了她父母灭口,不也是随随便便的事情?
届时原主父母若是因此而反水,那天君费尽心思想救的‘渊儿’就死定了。
宋鼎鼎感觉到自己被清泠的雪松木气息所包围。她倚在他怀里,在失去意识之前,犹如呓语般低喃着:“裴小姐……”
她的声音气若游丝般,像是羽毛从空中坠落的声音,轻不可闻。
闯进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没有听清楚她的低语,唯有紧紧拥住她小小身体的少年,隐约听见了‘裴小姐’三个字。
刚说完没见过宋鼎鼎的龙族公主,看着面色煞白,仿佛随时都会咽气的女娃娃,咬住了牙根。
“名儿,想必是这女娃娃贪玩,偷跑进了东厢房。”她绞尽脑汁,也只想到了这一种说辞。
少年打横抱起女娃娃冰凉的身体,他眸若黑玉,沁出丝丝寒意:“母亲,东厢房平日从不上锁。”
龙族公主被噎了一下,胸腔堆满了郁气。
他天生聪慧,此时此刻她不管说什么谎话,都会被戳穿,若是如此,她何必再解释?
可不解释,他怕是会为了这只见过一次面的女娃娃与她心生隔阂。
她废了那么大的劲,陪着他在这遗世独立的破岛上相处了整整十三年,总不能为了一个女娃娃前功尽弃。
龙族公主垂眼看向翠竹,只一眼,翠竹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低着头站了出来:“东厢房是奴婢擅自上了锁,夫人并不知情。”
少年冷着脸道:“为何?”
“男女授受不亲,少爷昨夜与这位小姐同寝而眠,已是坏了规矩。”
翠竹不卑不亢道:“这位小姐的父母,已经在来海岛的路上。就算少爷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姑娘家想想,若是毁坏了这位小姐的名声……”
她没再继续说下去,少年沉默片刻后,一字一顿道:“若是毁坏了她的名声,我娶她。”
此话一出,倒是让翠竹有些无言以对了。
龙族公主趁机装模作样道:“谁让你擅作主张,将这可怜的小姑娘锁进屋子里?你真是主意越发的大了,你是想要气死我吗?!”
说着,她捂着胸口,身子前后摇晃了两下,作出一副随时都要被气晕过去的模样。
往日里,她这般做,少年都会毫不犹豫的扶住她,而现在,他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便抱着昏厥的宋鼎鼎径直离开了房间。
龙族公主的动作顿住,脸色微微有些僵硬,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少年走得远了,她才发疯似的,对着屋子里满地的狼藉尖叫起来。
一声尖利的喊叫过后,她拎起翠竹的衣领子,怒声喝道:“为什么不锁窗户?!”
他根本不知晓海岛之外的世界,更不懂什么叫灵力和结界。
这满屋子都被那女娃娃摔得乱七八糟,而这东厢房紧挨着她的寝室,他方才一言不发的离开,定然认为女娃娃闹出那么大动静,她却都没有听见,定然是跟翠竹一伙的。
翠竹低着头,没有解释一句,任由龙族公主泄愤。
直到龙族公主双目通红,咬牙切齿道:“杀了她,去给我杀了她!”
“不可以。”翠竹终于开了口,她攥住龙族公主的手:“天君已经通知了她爹娘来接她,想必此时正在来的路上,现在杀了她,只会让她爹娘生疑。”
“生疑又如何?他们有胆子敢背叛天君?!”
见她似乎失去了理智,翠竹拍着她的手,轻声安抚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公主再忍忍,等到给太子渊换心之后,届时灭了宋家全族,给公主消气。”
听到她提起天族太子裴渊,龙族公主像是被抽干了浑身的力气,她缓缓蹲下身子,红着眼眶问:“那现在怎么办?”
翠竹轻轻拥住公主,思索道:“翠竹现在便去看着他们,以宋家到此地的路程,想必今日天黑之前,她爹娘就能抵达海岛。”
“那你快去,千万看紧她,不要让她胡说八道……”
翠竹应了一声,先扶着龙族公主离开了满地碎渣子的厢房,状似匆匆离去,离开院落后,却一下放慢了脚步。
她并不急着去找他们,就算裴名知道真相又能如何?
事情只会变得更有意思。
……
宋鼎鼎醒来时,天色已经黑了。
她躺在柔软的榻上,温度适中的汤婆子裹在被褥里,暖的四肢都微微发热。
在她出声之前,少年便已经察觉到了她醒来,他捧着手里的白粥,坐在榻边,将她轻轻扶起:“鼎鼎,先喝些粥暖暖胃。”
他用汤匙舀了一勺白粥,吹到温热,小心翼翼的送到她嘴边,轻颤的手掌代表着他此刻紧张的心情。
宋鼎鼎就着他的手,喝了小半碗白粥,她咂了咂嘴:“白粥里要是放些雪菜、笋丁和鸡肉更好喝。”
没想到她开口第一句话,不是指责他母亲,也不是怪罪他,却是在品尝这白粥的味道。
少年低声道:“对不起,鼎鼎。”
“是我考虑不周全,与你同寝而眠,没有顾及到你的清誉和名声……”
宋鼎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龙族公主怕是以此为借口,试图将她关进厢房里的事情糊弄过去。
毕竟厢房内,被她砸得一片狼藉,少年进去厢房,肯定看到了那些摔碎的东西。
稍稍用脑子一想,便知道此事与龙族公主脱不开干系,而公主总不能实话实话,只能小题大做,用此事作为挡箭牌了。
也只有少年相信这扯淡的理由了,撇开她的年龄不说,这海岛上就这几个人,只要龙族公主不想将他们同寝而眠的事情说出去,谁会知道此事?
宋鼎鼎发现,她的直觉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