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后,直到宋芝芝离开,她才换上干净衣裳,走到窗户旁,侧眼朝着窗下看去。
客楼下面就是一大片湖,紧挨着墙角的地方还有荆棘和仙人掌,宋芝芝倒是能耐,平日不见好好修炼,逃跑用的轻功倒是练得不错。
临湖便是凉快,一阵冷风吹过来,惹得宋鼎鼎止不住打起了喷嚏。
她揉着鼻子,关好窗户,有些昏昏沉沉的走回内间床榻上。
被宋芝芝折腾半晌,刚才又在冷掉的浴桶里泡了许久,宋鼎鼎也没有胃口吃饭了,将胸口恢复原状后,便直接躺在榻上睡着了。
这一夜,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神仙府的契约,她睡得相比前几日踏实了不少,再没梦见大长老追杀她。
翌日清晨,宋鼎鼎被房间外的喧嚣声吵醒,她迷迷瞪瞪的裹上细布,穿好衣裳,打开门探出了半个脑袋。
一身招摇红衣的顾朝雨拽着席梦思的头发,将她送客房里拖拽了出来,席梦思一点都不反抗,只是沉默着梨花带雨的哭着。
宽阔的楼梯间围了一圈的人,众人皆抱臂倚墙,眼中带着讥笑之色,交头接耳的看着笑话。
陆轻尘从客房里追了出来,可看着气红了脸的顾朝雨,他不敢上前,只能驻足在远处,一言不发的低埋着头。
顾朝雨抬手扇了席梦思一巴掌,但掌心麻木的疼痛并不能让她解气,她面无表情的冲进一旁看笑话的人群中,拔出旁人的长剑,对准了席梦思的脖颈。
这一下,惊得宋鼎鼎瞌睡虫跑得干净,她匆匆跑上前,拦住了顾朝雨:“顾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听说喷子宗的门规极为严厉,其他什么事都好商量,但只有同门之间不允许互相残杀这一条,谁若是犯了,便得废去一身修为,挑断手脚筋逐出宗门。
跟她一同站出来拦住顾朝雨的人,还有陆轻尘,他夺过顾朝雨手中的剑:“朝儿,我和席师妹之间什么事都没有,你别闹了。”
顾朝雨眼白泛着微红,牟足了劲,反手给了陆轻尘一巴掌:“你昨夜说去安抚同门师兄弟,到了深更半夜才回房,今早上我便在你颈间发现了吻痕……”
她似乎是气急了,喉间被唾液呛到,猛咳了一阵:“你告诉我,你脖子上的吻痕是谁的?”
“除了席梦思,还有谁不要脸皮的追在你身后?你说,你说啊——”顾朝雨歇斯底里的怒吼着。
陆轻尘沉默起来,脸上的手印微微泛红。
而他的沉默,就像是最有力的证据,血淋淋的剖开放在她面前。
啜泣不止的席梦思,捂着脸痛哭道:“师姐,你不要怪师兄,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昨夜喝醉了酒,忍不住吻了师兄,但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
“师姐,你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师兄的话,我们是清白的……”
席梦思这一番话,听得宋鼎鼎简直快要窒息了。
——她喝醉了酒,吻了陆轻尘,脖子上有吻痕,但他们什么都没做,他们是清白的。
这手段何止是绿茶,光冲着席梦思在陆轻尘脖子上种草莓,宋鼎鼎便不相信席梦思喝醉了酒。
偷欢便要有偷欢的自觉,席梦思这分明就是小三示威正妻的手段,要不然她脑子进水了,才会在陆轻尘身上留下证据。
接下来,又该是什么桥段?
陆轻尘跪地求原谅,席梦思撞柱寻死自证清白,众人纷纷倒戈指责顾朝雨小肚鸡肠?
老掉牙的把戏,宋鼎鼎一点也不想看。
她将顾朝雨拉到身后,叫来吕察安抚,对着席梦思问道:“昨夜丫鬟送来的饭菜里,并没有酒,你喝的哪门子酒?”
席梦思被问的一怔,见众人皆投来好奇的视线,她连忙从储物戒中,取出了一瓶红酒:“这是那日从玫瑰庄园离去时,威尔顿公爵送的葡萄酒。我平时不怎么饮酒,昨日江边死了一个小师弟,我心中郁结,才会忍不住喝了些葡萄酒。”
宋鼎鼎接过红酒,瞥了一眼。
红酒的确启封过,但只少了一两口的量,这点酒水还不够塞牙缝,席梦思能醉到跟陆轻尘亲到一起去?
“你在餐桌上连喝三杯红酒,面不改色。昨夜喝了两三口便醉到不省人事了?”她斜睨着席梦思,笑的讥诮:“怕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席梦思张了张嘴,想反驳,又不知从何说起,她本就是抿两口意思一下,哪里还会真的往死里灌自己酒。
再说了,她哪知道宋鼎鼎还关注她在餐桌上喝多少酒,早知道宋鼎鼎会站出来多管闲事,她便说自己将酒水喝完了。
席梦思脸色一变再变,她见众人看她的神色越发鄙夷,心底一慌,咬牙道:“我知道现在我不管说什么,你们都不会信。这件事都怪我,但我跟陆师兄之间是清白的!”
说罢,她便直直往楼梯间的柱子上撞。
宋鼎鼎手疾眼快,一把薅住席梦思的头发,她往前冲的力度太大,头皮被扯得通红发麻,没撞上红漆柱子,倒是被薅掉了一小把头发。
她面目扭曲的抱住脑袋,龇牙咧嘴在地上翻着滚。
“你先别急着死,我还没说完呢。”宋鼎鼎侧过头,看向一言不发的陆轻尘:“席小姐喝醉了,那你呢?”
“你没喝醉,但是你一看见女人就浑身无力,连推开她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半推半就的从了她?”
陆轻尘不回应她,只是低着头对着顾朝雨的方向,缓缓跪了下去:“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怪我也好,打我也罢,我都认。”
虽说修仙界道侣都是一夫一妻,但就算陆轻尘做错了,他已经为此事做到下跪的地步,已实属不易。
众人忍不住倒戈,压低了声音小声嘀咕着:“顾朝雨有点小题大做了吧?”
“陆轻尘只是为了尽到自己首席弟子的责任,才去探望安抚同门弟子,他又不知道席梦思会醉酒,这事不赖他。”
“不过是亲了一口,又没干什么,你看她把席梦思都逼到自尽的地步了。女人的嫉妒心真可怕……”
宋鼎鼎深呼吸一口气,强压怒火,在人群中寻觅了一会儿,将视线落在喷子宗的几个弟子身上:“陆公子说他昨夜去安抚你们的情绪,你们昨晚上见过他?”
几人面面相觑,想说什么,又不好说,毕竟陆轻尘是喷子宗的首席弟子,家世背景是他们八辈子都攀不来的。
他们若是说错了话,得罪了陆轻尘怎么办?
犹豫之下,有一人轻轻点头:“我见过陆师兄,就是……”
宋鼎鼎直接打断他,看向其他几人:“看来,你们也应该都见过陆公子了?”
有一人开头,其他几人自然也是点头,她微微颔首道:“那既然如此,你们都是什么时候看到的陆公子,不如一起说个时间吧?”
喷子宗的弟子皆是一怔,他们面露难色,吞吞吐吐,众人一见他们这幅模样,心中纷纷有了数。
显然事情被宋鼎鼎推理到这里,已经很明了了。
怕不是席梦思半夜时,给陆轻尘传了信,而后陆轻尘寻了个探望安抚其他同门弟子的借口,去了席梦思的房间。
见席梦思那模样,应该也是没有喝醉,只是借着酒醉的名义,壮胆上前吻了陆轻尘。
至于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发生其他的事情,这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陆轻尘深更半夜,去了席梦思房间的那一刻,就清楚接下来孤男寡女会发生什么。
方才为陆轻尘辩解的几个男弟子,此刻不约而同的噤了声,施施而来的白绮嗤笑一声:“东西脏了便扔掉换一个干净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怎么想不明白?”
“你抬头看看窗外莽莽森林,三条腿的癞□□不好找,那三条腿的男人不是遍地跑?”
这话是对着顾朝雨说的,她沉默着,绷紧的身体骤然松垮下来,转过身朝着楼下走去。
宋鼎鼎和吕察追了上去,到了二楼梯间,吕察挽住她的手臂,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顾姐姐,你心里闷得慌,我陪着你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