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长夏:[……为什么要教我?]
宗昙真的不是在培养自己的对手吗?
宗昙散漫的说道:“我选中的人,被别人欺负,那是对我的侮辱。”
殷长夏突然间深刻理解了这人的高傲。
被他犹如对手一样的看中……
殷长夏内心犹如岩浆一样翻涌起来,也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兴奋而又发麻。
宗昙一直看着他,也会产生这样的情绪吗?
大抵是的。
长时间的积累,令宗昙心里的这个想法萌芽,自己之前所经历的一切恐惧和危险,都成了最好的养料,供养着这个想法生长起来。
如果不是这一次的强制身体交换,殷长夏恐怕永远无法察觉。
[好。]殷长夏的声音在耳膜中晕开,仿佛带着兴奋,[你教我。]
宗昙:“……”
内心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殷长夏这么乖,反倒让他不适。
教的那个人没发话,被教的反倒兴奋的期待着。
恶鬼可是他。
谁在引诱谁啊?
宗昙垂着眼眸,幽蓝的光跳动在他的脸上。这是殷长夏的身体,只是被宗昙所占据了。
殷长夏明明还带着几分稚嫩的五官,也横生出一抹艳丽,像是冬日雪地里盛开的红梅,落下了一地残艳。
尹越的攻击又一次被拦下,散落于宗昙周身的铜钱,已经被逐个击毁。
尹越眼瞳赤红的喊:“你从一开始就想折磨我!”
原来殷长夏拥有的载物这样厉害,尹越之前还觉得,新星榜变动并不是殷长夏的功劳。
而如今却被深深的打了脸。
宗昙挑眉:“这么久了,你竟然才发现?”
尹越:“……”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愤怒。
一旁的唐启泽依旧安静如鸡,努力缩着身体,尽量隐藏在假山那边。
和他一样姿态的,还有被困在这里面的一些鬼物。
真是同病相怜。
唐启泽低低的说:“谁让你去招惹宗昙,真活该!”
太疯狂了。
一旦惹上宗昙,就是这种下场。
他和殷长夏,早在鬼宴的时候,就已经尝到了这滋味。
唐启泽可不会对敌人生出任何的同情心,只觉得爽快到了极点,心里的那口恶气总算得到了发泄。
唐启泽在爽快的同时,又不禁忧心了起来。
他不知道殷长夏的狂气值积累了多少,但看大哥的模样,根本不是新人能够掌控的量。
兴、兴许……
现在的宗昙,真的会心甘情愿的选择对接?
—
a馆里那些臭气越发难闻了。
由于a馆触发了机关,朝里面喷入令人麻痹的气体,唐启泽把唯一的道具给了宗昙,就只得一直死死捂着口鼻。
宗昙已经走到了尹越的身边,削下了他另外一只手。
宗昙:“可惜,不是真正的身体,要不然现在我切的,就是你的血肉了。”
尹越呼吸急促,失去双手支撑的他,只得用头从地上撑起身体的重量。
宗昙一脚将其踩在地上,尹越拱起的背部重重贴合地面,再也没了可以起身的机会。
宗昙:“还想打这具身体的主意吗?”
尹越呲目欲裂,没想到自己花了这么大的代价,都没能杀了殷长夏。
他更加确定,宗昙一定是鬼将级别的鬼物!
宗昙:“还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
刚才以凌虐对方为主,而如今竟然更多偏向指导了。
都怪殷长夏。
但凡他稍微像平日那样,插科打诨、嬉皮笑脸,亦或者同他硬碰硬,也不至于令他如此反常,竟还有心情去教别人了。
宗昙难得的给了尹越一点耐心:“快点,别让我等烦了。”
尹越:“……”
再冷静的人,此刻一股怒火也横冲直撞而出,快要烧掉所有的理智。
他气得脖子发红,在宗昙屈尊降贵的挪开他的脚之后,尹越便奋力爬了起来,飞快的跑入了鬼林当中。
郑玄海还在鬼林当中。
那是一个极好的诱饵!
宗昙也不急不缓的跟了进去。
鬼林深处更加阴暗,树叶层层堆叠,被不知何处吹来的风所影响,啪啪的拍打了起来。
地面变得湿滑,雪花来不及铺垫太厚,就在土壤里融化。
杨树的树干结着一颗颗的肉瘤,树叶又小心的触碰着这具身体,似乎想要对其下手。
宗昙的骨手燃起一缕鬼火,它们立即便感知到了害怕,立马便让开了一条通道。
宗昙:“真是低级邪物,非要尝点苦头,才肯收敛。”
杨树上的人头:“……”
一口老血。
救命,这人好像要踹了它们的老巢!
尹越早已经在暗处等待许久,他当时本来打算找到逃脱的郑玄海,想先杀死一个再说。可殷长夏那边对付蛇鳞藤的时间,比他预料得快了太多。
尹越不想白白错过这个机会,毕竟殷长夏才是他的目标。
可没想到……
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尹越终于找到了郑玄海,他的腿部受伤,虽然用了治疗类的道具,伤口生长的速度却没有那么快。
再加上周围这些令人麻痹的气体,郑玄海昏迷了过去。
宗昙:“你奋力逃脱,就是为了抱头鼠窜?”
尹越:“……”
他将鞋子里的毒刺对准了郑玄海,朝着那边大喊:“殷长夏!你还不打算把身体抢回来吗?你真的要受那只鬼物的摆布?”
殷长夏嘟囔:[受老婆摆布也比受你摆布强啊,两害取其轻嘛。]
宗·两害之一·昙:“……”
宗昙凉凉的怪笑:“什么害?”
殷长夏无辜极了:[厉害的害。]
宗昙:“我还以为是害虫的害。”
殷长夏一副小骗子口吻:[怎么可能!]
宗昙冷哼了一声:“那既然是厉害的害,两害取其轻,你是觉得我不如那只虫子?”
殷长夏:[……]
被诓骗进去了!
殷长夏开动着自己的小脑瓜:[其实我说错了,是无害的害。]
宗昙挑眉:“无害?”
殷长夏:[我两关系多好!你和那个人对比,肯定对我比较无害!]
宗昙:“……”
注意力忽然放在‘我两关系多好’上面,没再继续为难。
不过直到最后一秒,尹越都还在想招儿反击,而不是像其他玩家一样,直接跪伏磕头,这倒是让殷长夏有些佩服b级玩家的心理承受力了。
就是判断力太差。
殷长夏正愁时间已经不多了,哪里还有单独的时间去找郑玄海?
殷长夏:[老婆,你想怎么样都行,不救郑玄海也行,但是千万别连着他一起杀了。]
宗昙挑眉,他倒是很会猜自己的心思。
正想一把火把这片鬼林烧了呢。
“好啊,不过……”宗昙嗓音沙哑,“我饿了。”
殷长夏:[……]
一句饿了,就不要说得这么色气了。
殷长夏:[好。]
这次他倒答应得爽快,没有太多犹豫。
宗昙收了手,没再祸及池鱼。
尹越见他完全不为所动,觉得一定是殷长夏无法控制身体了。尹越不由大骇,就算他逃出a馆,接下来的游戏难道要和这种怪物为伍?
他即将要杀了郑玄海,鞋子上的毒刺已经快要刺破皮肤。
而暗处一道人影闪过,无数蜘蛛爬行了过来,就连a馆里的人头蛛也在受到操控。
他说话极缓极慢,还有些口齿不清:“死了,会……伤……心……”
尹越哪里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他的身上爬了好几只蜘蛛,而且对方不知道有什么能力,几缕虚幻的白纱从四面八方击来,竟然能对外面控制这具身体的他,产生影响。
尹越顿时大骇,连忙退后了好几步。
一定是裴铮!
他为何会帮殷长夏?
巨大的信息量使得尹越脑子混乱,就连操控也差点慢了一拍。他已经不敢再纠缠下去,害怕波及到外面的自己。
只不过……
就算是这种身体,也依旧要做点什么!
身后的裴铮并未追过来,尹越自爆一般的冲到了前面,那只本就不大的八音盒,在他的嘴里被彻底咬烂。
尹越不由感到肉疼,这可是b级道具!
可这东西不可能回收了,倒不如借此反击。
尹越已经离宗昙十分接近了,八音盒毁坏过后,发出了一阵闷音——
宗昙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再次将其一脚踹了过去。
尹越的身体开始***,身体又砸到了杨树。
他闷咳了两声,原以为自己的反击,会产生作用,着急兴奋的看向了前方。
可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别人。
尹越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竟然……没有一点用……”
载物!!
尹越内心喊出了这两个字。
他收集了那么多b级道具,还是抵不过拥有载物的人吗?
尹越一直以来都没有载物,对拥有载物的人十分嫉妒。纵然他手上有无数厉害的道具,也填补不了这种空洞。
甚至诸如李玖这样的人,拥有的不过是次数类的低级道具,都敢拿这一点嘲笑他。
身体焚烧了起来,眼镜镜片也因方才的打斗,而裂出了一道缝隙。
他彻底没了气息,只变成了一团焦黑发臭的东西。
宗昙冷漠的注视着这一幕:“啧。”
殷长夏突然间明白了过来,宗昙到底为什么还会允许他最后的反击。
——是威慑。
真身并不在这里,他迟早有一日,还会继续动手。
不过经此一事,那人就不敢胡乱的做些小动作了。
一场对战而已,竟被赋予了这样多的东西。殷长夏兴致勃勃,恨不得继续钻研下去,像是拿到了一款令他废寝忘食,想要通关的游戏。
身体的掌控权再次移交回来,殷长夏一阵天旋地转,拿回了自己的身体。
那坏掉的八音盒的声音,也在此刻骤然袭来。
发闷发胀,令殷长夏的耳朵也有些疼痛。
[狂化值上涨。]
[38%,39%,40%……]
怎么回事?
狂化状态的突然开启,不仅是因为喜面,还有八音盒毁坏时的影响。
刚才是宗昙在操控身体,殷长夏并未听到极速上涨的狂气值,而今操控身体的人成了他,殷长夏才注意到了这些。
宗昙满足的喟叹:“终于到40%了吗?”
他浮在半空,穿着不合时宜的嫁衣,缓慢的飘到了殷长夏面前。
这张脸美得极具侵略性,在陡然出现的瞬间,便争夺着他人的心神。
两人对视着,互不相让,仿佛龙卷风过境。
殷长夏拧紧了眉头:“你是故意的?”
故意让狂化值上涨。
宗昙:“你在窥探我的记忆,难道以为我还没发现吗?”
殷长夏:“……”
这话倒是让殷长夏有些心虚。
宗昙:“你……看到了哪一步?”
殷长夏这才明白,今日的闹剧,是宗昙在试探他。
殷长夏倒打一耙:“你让我不要探究你,却一直在探究我,不觉得这很不公平?”
“是啊,的确不公平。”
宗昙那低沉的嗓音,仿佛在纠缠着他似的,“但我是厉鬼,本来就不该和我谈公平。”
殷长夏心跳乱了好几拍,有种深入危险的感觉。
得寸进尺的人,反而成了宗昙。
他的眼神始终放在殷长夏的身上,像是要剖析殷长夏的全部那样。
宗昙突然发问:“你连那件事也看到了吗?”
殷长夏微怔,没明白宗昙说的什么。
在瞧见殷长夏的反应时,宗昙凝结于心头的那点杀意消散了一些。
“我和江听云都是夏家收留的……”
殷长夏:“我知道。”
“我和江听云都有病。我今天才知道,我这病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灵魂带的,死了也要跟着我。”
宗昙微垂着眼眸,手指隔着距离,像是要抚摸上殷长夏的脸那样,“你不怕我哪天突然发疯吗?”
他终于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宗昙不由猜测着,殷长夏会如何回答?
宗昙的眼底带上了浓浓恶意,倘若他会和其他人一样……亦或者虚假的安慰。
那……
殷长夏:“你不是一直都在发疯?有病没病,有区别?”
宗昙眼瞳紧缩,闷笑了一声,仿佛是听到了笑话。
别人对他从来是害怕、嫌弃,也只有殷长夏会这么说了。
倒也不赖。
这比那些虚假的安慰,更戳中宗昙。
他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宗昙只觉得那是侮辱。
还好……殷长夏一直都没触碰他的逆鳞。
原本接管身体,的确是蓄谋已久,狂气值一直在上涨,抵达某个数值后,他夺取身体的机会会变得更大。
但宗昙又改变了想法,想要再多观望一段时间。
毕竟超过50%,夺取身体的概率才会更大。
他有的是耐心。
宗昙的手指已经触碰到了殷长夏的面颊:“这次就放过你……”
话音刚落,右手许久未出的红线,竟然在此刻疯狂涌动了出来。
宗昙俨然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
那是他们第一次意义上的对接。
在红线的范围内,终于可以互相触碰对方。
宗昙眼神晦暗,带着无法看清的浑浊。他无法理解此刻的触感,竟然用自己的手,感知到了殷长夏面颊上的柔软。
这从未有过!
宗昙的手指极冷,而殷长夏的面颊却是暖的。
他甚至还有些贪恋。
红线微微的发光,像是丝绸一样漂浮在四方,形成一个特有的空间。
殷长夏也感觉到了古怪,很快便联想到这是唐启泽口中所说的‘载物对接’。
可下一秒,肌肤触碰的地方,便有一股颤栗和酥麻,脑子那一刻变得一片空白,再没有任何的思考能力。
精神……乃至灵魂,看到了极其绚烂的光景。
一场前所未有的迷乱席卷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