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夏天, 窗户外面实在亮的惊人,开着空调还有热气递进来。
在这样矛盾的气温中,桃沢香勉力睁开眼睛, 只觉得看眼前一切都像是隔着磨砂玻璃,所处之地的布置陈设熟到不能再熟,几乎瞬间,她就知道自己正半躺在卧室的床上, 这里却不止她一个人。
头脑昏昏沉沉,面前人影像是映在水中波纹似的模糊不清,他端着什么凑近她, 桃沢香想说什么也说不出,床头柜上从未放过的相框现在被朝下扣着挪到一边,给他有地方放药片水杯,而他本人则拿着碗坐到她的床沿。
调羹在碗中捣了几下化开药粉后便被放在一边, 看不清样子的人似乎从来没做过这种事,看上去又急又不耐烦, 在他把碗怼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桃沢香甚至想他会不会没刹住让瓷碗磕到她的嘴唇。
但没有。
冰的碗沿就那样很轻地靠在她热的唇边,对方似乎想直接这样喂她,动作却僵硬的不行, 还是桃沢香觉得不适,把一直藏在被子底下的双手抽出来接过药碗。
那里面的药看起来就很苦, 但她早不是还会为了这些抱怨撒娇的女生, 而且就算她想,身体也实在难受,不能支持她做这些。
她什么都没说, 踌躇了两秒后便捏着鼻子大口咽下, 可喝药时却没怎么垂眸碗里到底还剩多少, 只愣愣地看着面前心情不愉,却从口袋里拿出糖果剥开包装纸的人。
“真是的,多大的人了,还会发烧。”
他这么说着,像是在抱怨责怪,可语气却难得的温柔。
他从她手中接过空碗放到床头柜上,更凑近她一点,把手里的糖果塞入她的口腔,指腹擦过她有些干裂的嘴唇,摸了摸她还是很烫,不知是因为发烧还是害羞而升温的脸颊。
“我从来没有照顾过人,一向都是别人伺候我,让我伺候的,你可是第一个。”
说完,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似乎还很得意,桃沢香昏沉的头脑搞不清面前人现在的心情到底是好是坏,只看见他凑上来,安抚似的亲了亲她的额头,抱住了她。
他的怀抱很温暖,疲惫感和困意在此时海啸般翻腾冲来,桃沢香又依恋又怀念,在这样幸福的状态下,却有几分伤感惆怅涌上来。
在五味杂陈的奇怪感情中,桃沢香好想睁开眼看看他的脸,却什么都没来得及看见便坠入黑暗中。
*
桃沢香是被晃醒的。
有人不间断地推着她的肩膀和手,硬生生把她从还算香甜的梦里摇了出来。
她睁开眼睛,只觉得很热,可要脱出被子的手却被跪坐在她身边的人摁住,她想挣脱但是没力气,终于掀开自己千斤重的眼皮,勉强和一脸焦急的好友对视。
看到她睁眼了,长泽葵终于松了口气:“香香,你头好烫,你发烧了,要去医院吗?”
……发烧了?
桃沢香昏昏沉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但大概是刚从被子里伸出来的原因,并没什么感觉,只是身体的确很疲倦。
她意识到大概是昨天出去吃夜宵的时候着凉了,面对真心实意替她忧心的好友,她强撑起精神,蹙着眉头问:“我烧的厉害吗?”
长泽葵看了一眼刚刚测完的红外线温度仪上的数字,摇了摇头:“不厉害,38.4。”
“那没什么……”
她这样说着,废了点力气整理了一下思绪,说出一段还算流畅的解释:“这点温度跑去医院也没必要,何况我们在不熟的箱根。”
一想到还要爬起来,桃沢香接受不了,她神情恹恹地往底下缩了缩,把自己整个人埋在了被子里面:“让我睡一会就会好了,你们出去玩,别管我,要是回来了还更烫,就再说吧。”
长泽葵虽然没看出这是病中人的疲软逃避,但还是觉得不能把她一个人刘在这里:“还是留个人陪你吧,香香——”
“如果为了我能不能好好玩,我会很过意不去的,大家不都想去大涌谷玩吗,错过的话接下来的日程也会被打乱吧?而且,有事情、我也会打电话给前台的。”
“但是——”
在发烧情况下逼着自己意识清醒对谁而言都是个挑战,说了那两句长句子,桃沢香就有点撑不住了,她翻了个身,用背对着好友表示拒绝:“走吧,大家都不会照顾人,留下来看我睡觉又有什么意思呢?”
因为身体难受,她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撑不住闭上眼睛了,长泽葵似乎还说了什么,但她意识已经不再清醒,只靠着最后的几分信念重复说了几遍‘不行’‘不要’回应好友的话。
性格温和的人倔起来是很可怕的,在长达五六分钟的拉扯后,一直被拒绝地长泽葵没能拗得过她,最终只能看着好友的背影,叹了口气,离开了。
*
沉入梦乡的桃沢香这一次睡的并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