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从冲绳又回到东京之后, 刚从飞机上下来的夏油杰确认有关星浆体的悬赏已经超过时限后,才终于放下了一点心。
他压下莫名因此突然紧张起来的神经,却没有忽略它, 把这些紧张转化为警惕后,才给已经快三天没有联系过的女友打了一通电话。
现在才是下午, 一般情况下桃沢香绝不会在此时睡觉, 于是, 他的号码才拨出去没两下,通话便被接通。
听筒那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间杂着电视上被特意调低的新闻背景音,而后,他可爱女友那带着点不自觉埋怨,却又因为太久没通电话, 被思念缠身变得比平常黏糊糊十倍的撒娇便传了过来。
“怎么才和我打电话啊——我每天等杰的讯息等的都睡不着觉欸。”
桃沢香躺在沙发上, 把手机紧紧贴着自己的脸颊,好像这样就能离夏油杰近一点似的,明明知道男友看不见,她还是下意识露出了那种带着点委屈娇意的表情,眉头微微蹙起, 抱怨一些自己都觉得无理取闹的话。
因为她知道杰是绝对不会因为这样的话和她生气,于是现在,其实在任务开始前就已经特地和她说过的夏油杰还是又不厌其烦, 很温和纵容地又解释了一遍:“是在做有点棘手的任务,所以没办法联系你,怕通讯被监听, 平时的话, 我不是都会和你发短信吗?”
他的语气柔和到让人快起鸡皮疙瘩, 坐在副驾驶的天内理子刚把安全带系好,就打了个寒颤,撇着嘴用看怪物的眼光看坐在后座的怪刘海,以及脸色莫名变差的白毛。
桃沢香对电话那头的风起云涌毫无察觉,她将视线投向电视上的新闻,拖长声音说:“我知道啦,我就是担心你嘛。”
夏油杰对这样可爱的担心受用的很,他笑了一声,说:“今天这个任务大概就结束了,明天我们就能去箱根了。”
“好哦!”终于听到他说这句话的桃沢香下意识应和道,可在这样的欢呼说出口后,她想到了什么,顿了顿,“但杰这个任务很危险吧?要不要休息一会再去?”
的确有点累。
但最累的显然不是他。
夏油杰这么想着,看向自己身边坐着的,这几天里都一直开着无下限没有关过,眼睛都没怎么闭上过的五条悟,明明累的不行,还很仔细听他们对话的六眼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并朝他投来了很欠揍的,带着点小小嫉妒不忿的眼神。
看到好友这样有活力,夏油杰稍微放心了一点,但更大的不安却在此时冲上来一瞬,转瞬又消失。
为这莫名其妙的不详预感,夏油杰皱了一下眉头,声音却不变,继续安慰女友:“并不太危险,只是有很多不入流的人来骚扰罢了。”
听他这样云淡风轻地说,桃沢香才勉强放下一点心,即便夏油杰看不见,她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说:“噢,但是如果杰遇到危险或者受了伤,一定要告诉我噢。”
“当然了。”
夏油杰这样说着,心里却清楚就算发生了那些事情,也是不合适告诉她的,从头到尾,在和他的交往中,桃沢香只会知道他们的敌人只有咒灵,以为他们只用祓除咒灵,不知道他们也会面对诅咒师,杀手的虎视眈眈。
毕竟他们的头上可都有悬赏呢,尽管弄点钱来杀他们,实在是太蠢的事情。
不过,诅咒师那些他倒开玩笑似的说过一次,现在想想,连那一次都不该告诉她才对。
杀人也好,谁差点被杀也好,都不适合告诉她,尽管她有回溯的异能,却不能灵活使用,平时完全就是个普通人,更何况,他也不需要她异能的帮忙。
因为无论怎么看,香香都只是个普通的女子高中生,快乐,无忧无虑,每天最烦恼的就是他的短信回晚了两分钟,虽然比他大一岁,但却是那样的惹人怜爱,值得保护。
告诉她自己经历什么或者受了怎么样的伤,只是平白引得她流眼泪担惊受怕,还可能叫她因为担心自己,再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对自己闹那些可爱的小脾气。
一想到电话那头的少女会因为听到自己受伤忧心忡忡,想哭又不敢让他知道,那么可怜可爱的样子因他而起他却可能无法安慰她,夏油杰虽然隐约觉得这样被关心的感觉很不错,告诉她两下也不错,却又觉得自己这样想未免太混蛋。
而此时,得到他肯定却虚假的承诺后,桃沢香完全没察觉,被骗过去以后还放心地点点头,又轻声说起她可以称得上幼稚的愿望:“不过,我还是希望杰永远不要受伤的好,最好也不要这么忙,我觉得杰会好累噢。”
这样的愿望在别人听来大概很可笑,因为哪个咒术师做任务会不受伤——当然,让他们俩擦伤的任务都凤毛麟角,咒术师数量那么少,又有谁会不忙,不累?
这样的想法太天真了,夏油杰却很喜欢她这样一副天真的样子。
“当然了,我和悟是最强的。”他这么说着,却隐约觉得以后也许只会比现在更忙,但这些话并不适合对自己的女友说,他沉吟了一瞬,又关心道,“对了,最近香香身边有发生什么事吗?”
“没有,就是很普通的假期啦!”吃吃玩玩快把春假都过完的桃沢香笑着这样说,只是说完后,她的视线正好扫到电视上播放的新闻,顺带随口一提,“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现在主干道上发生了一起爆=炸,但这也不过是横滨的常态啦。”
爆-炸这样在常人耳中骇人听闻的事情,对经历过龙头战争的人来说也不过是昔日的寻常事偶尔复现,更何况,这里仍然是有港口黑=手党的横滨,虽然日子比以前好过了不少,但枪战也时有发生。
就像这次,虽然新闻没有报道,但桃沢香已经理所当然觉得这也是港-黑的手笔了。
而夏油杰听完女友的话后,终于想起自己的女友虽然给人的印象甜美,她本身也那么天真可爱,确是实实在在的横滨人呢,而且回想起来,大概是因为小时候经历惯了,遇到咒灵,她居然也不会被吓到腿软,还知道跑。
为这样的反差,他忍不住笑了一下,感叹道:“香香语气平静地在说些很惊悚的事情呢。”
桃沢香有些不满男友这样调侃自己,撇了撇嘴,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带些别扭地开口:“哼,那等你任务结束噢,我行李都打包好了,记得快点来找我。”
“好。”夏油杰一口应下,看着车窗外的景色不断变化,觉得这场通话也差不多可以了,便又再和女友闲聊几句之后,等她主动结束了对话。
桃沢香看着已经结束的通话界面,明明是自己主动挂断的,却还好不舍得的样子。
但她刚刚也听出来杰的任务还没做完,估计是觉得她等了太久了,只好在任务收尾阶段给她打个电话报平安,她知道这个任务棘手,即便听他的语气好像很轻松,也不愿让自己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于是难得只聊了十分种就挂了电话。
不过,知道杰平安就好。
桃沢香这么想着,心情舒畅地呼出一口气,抱着手机躺倒在沙发上,忍不住幻想马上到来的箱根之行,一面又消遣似的看向电视上的爆炸,听记者说些爆炸原因的猜测,看道路上的车堵成那副模样。
摄影师的镜头一闪而过,扫到两个桃沢香有些眼熟的,在车流中穿行的身影,但她还没盯着屏幕看清,电视就黑屏了。
“?什么嘛——爆炸把电线炸断了吗?还是跳闸了?”
扫到一眼隐约见过但不记得是谁,正想好好看看回想一下的桃沢香为这样的突发状况一愣,而后,下意识将手中手机放到了茶几上,立刻从沙发上爬起来,穿上拖鞋就往外面走。
要是跳闸,现在把闸拉上去说不定还能看到那个镜头呢……
桃沢香这样不抱希望地想着,伸手拉开门,往前走了两步,她看见外面的天气很晴朗,万里无云,阳光撒到她的脸上,略略有些刺眼,让她不自禁地眯了一下在阳光下呈现出剔透的琥珀色的眼睛。
在她站着的位置略略垂首,可以看见楼下花坛里种着的樱花树,此时已经开花了,粉色白色交织着一片。
而这里种的不过是一排,比起箱根的那些樱花林肯定逊色很多,于是,桃沢香不禁开始幻想明天的温泉之行,又想如果见到杰,是不是该一下扑到他的怀里亲他一口,还是稍微矜持一点,等他主动来亲——
“啪。”
在她耳边,传来很轻微地一声响。
桃沢香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
她的眼前骤然一黑,意识如同断电时黑屏的电视一样断线,灵魂仿佛在此时抽离了身体,浑身一阵发麻,可在这麻木中,不那么刺痛的剧痛吸引着她意识的回笼。
桃沢香突然想起刚刚那个声音究竟是什么。
很久很久之前,大概是,六七年前,龙头战争时期,她总能听到这样的声音。
是扣动扳机的声音。
她的太阳穴上此时正抵着枪口,枪的扳机早在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扣下。
但她没有死,是因为,枪里并没有子弹。
那为什么会有点痛呢?
桃沢香用几乎停滞的思绪缓慢思考着,终于想起顺着痛感寻找伤口,她低头,一眼看见自己被刺穿的胸膛前冒出的,染血的一把刀,看刀身中间的血槽一点点被她的血填满,而更多的血,逐渐染红了她穿着的浅色的衣衫。
而此时,顶着她的枪口被一只手拿着向下,那只手摸上她的脖子,用无名指和小指虚虚把着□□,用一根手指勾着扳机,枪口朝着她的肩膀,食指和大拇指却梏住她脆弱,僵硬的脖颈,像是自信他本身的速度将比音波枪更快,在她有所异动之前就拧断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