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个仙门第一世家!”沈方卓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拭去面上鲜血,“今日,沈某算是见识了东洲第一世家的大手笔!”
他冲突兀木王子一拱手,长揖及地。
“我族耗费三十万两黄金,自珍宝阁中请来的黄金重鼎,本意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本想以此,向雪原各部展示,我平塘沈家,愿意与雪原各部,结为同盟,互为照应,共开商路的赤诚之心。没能查明金鼎来源,教王子蒙羞,是沈家之过。然而,沈某此次来寻结盟,沈家拿出的诚意,诸位有目共睹!”
说着,他一步上前,大喝一声,猛地抱起黄金鼎,往石砌火坑重重一砸!
哐一声巨响!
黄金鼎四分五裂,烈焰腾卷,将金鼎残片吞噬,只隐约可见红宝石的光芒在闪烁。
四下一片喧哗。
沈方卓理了理衣袖,面色如常,再次朝所有人行礼:“这种侮辱友盟的次劣之物,我自下手毁去!恳请诸位稍缓沈某几日,沈某向雪原的诸部奉上新鼎为礼。”
突兀木王子赶紧向前一步,要将他搀扶起来:“雪原的儿郎都是有眼睛的,沈先生的诚意怎么样,我们都是看得见的。”
“——所以,尊敬的突兀木王子,您就喜欢这些玩意吗?”
听到这道声音,正在唱双簧的沈方卓和突兀木两人,几乎是同时眼皮一跳。
只见不知什么时候,仇薄灯已经带着他的剑修护卫,走到金皿、宝石、玉器堆成的小山边,随手捡起一件。
“白玉子骊龙纹出廓璧,玉色不够,池色不足,次品。”仇薄灯笑吟吟的,“沈先生,此等侮辱友盟的次劣之物,是否也要弃去?”
“……”
沈方卓胸口气血上涌,脸颊狠狠抽动。
死死盯住一上一下,抛着白玉璧的仇家小少爷。
“沈先生?”小少爷的眉眼间印照金银珠宝的辉光,越发艳丽璀璨,漂亮的黑瞳带着昭然若揭的恶劣笑意。
“自然。”沈方卓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话。
他话音刚落,仇薄灯就毫不犹豫,哐当一声,将那枚白玉子骊龙纹出廓璧丢进火坑。白玉撞石的碎裂声,几乎是狠狠敲在了沈方卓脑海里,激得他一口闷血,涌到嗓子眼,又生生咽下去。
更令他呕血三丈的是,丢完玉之后,仇家小少爷又拎起第二件。
“青玉兽纹圭,水纹未去,遮绺都没遮好,劣品中的劣品。”
“舍。”
“青金石嵌龙纹璃,中轴不对,立身不正……”
“舍!”沈方卓厉声。
“石榴子缀璎珞,色泽太差,次品。”
“芙蓉玉荷簪,玉品尚可,雕工堪称暴殄天物,请个陶匠都比它好,劣品。”
“上方山角杯,山角缺损。劣品。”
“润玉强作灼玉,劣品。”
“……”
“劣品。”
一开始,沈方卓还能狠声应答,渐渐的,脸色铁青,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大帐中也由起初的喧哗,到沸腾,到寂静,所有视线都聚集到红衣少年身上。石榴子石、红碧玺、桃花玉、青金石……
各色珍宝自他的指尖经过。
随意得就像一粒粒沙子硕石。
一件接一件各色金皿玉器,被抛进火中,几乎是上一件刚刚抛进,还没落地,就被第二件撞到。大帐中,它们撞击发出的叮当脆响。
突兀木王子铁青着脸,一步向前。
雁鹤衣立刻向前,毫不示弱。
“……心疼什么?”漂亮的中原小少爷懒洋洋抬眼,“一些砂粒硕石罢了,他们沈家出不起,我给你赔十倍。”
说着,仇薄灯甩了甩手,觉得有些累了,索性让人搬了把椅子过来,坐在金皿珠玉边,要了盆热水,开始细细洗手。温热的水,浸泡过薄瓷半透的指尖,烟红得比那一件件分拣出的“珍宝”更晶莹剔透。
这下,他连眼皮都懒得抬了。
只拿余光一瞥。
“……这玉,雕个垂泪观音,真是恰到好处——石头自己都想哭。”
“……这玩意也好意思称是金错壁?我家捡块砖都比它好。”
“……玉石铺子大宗五百文一个,折价买的吧?劣品。”
“劣品。”
“砸吧。”
“砸。”
“你!”沈方卓气得浑身哆嗦,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仇薄灯的指尖往温水里浸了浸,自雁鹤衣手中接过柔软的帕子,慢条斯理,开始擦拭手指。
“想做买卖就拿出点像样的东西啊,”他抬眼,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中原多穷呢,净是些破铜烂铁,碎陶裂瓷。”
下一刻,他忽然抬高音量。
“许则勒!”
许则勒应声上前,“哗”一声,抖开一张长长的羊皮卷。雁鹤衣瞥了一眼,只见羊皮卷上,密密麻麻,全是小少爷的笔迹——她神色忽然一怔,扭头再看小少爷时,几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仇薄灯已经丢下手帕。
“念。”他唇边带笑,黑瞳冰冷,“念给他们听听——”
“听听真诚的世家商人,是怎么拿十几文钱的破瓷烂铁,换走几百上千两银子的草木晶矿。”
“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