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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教导(1 / 2)

图勒巫师说的练箭场,位于圣雪山侧峰三分之二海拔的山腰。


被誉为“雪原之脊”的圣雪山由大大小小近千座参差不齐的陡峭山峰组成,古冰川的侵蚀作用,塑造出雄奇的切割峡谷和垂直崖壁。有些山峰很锋利,简直就像薄薄的岩刀石剑立在深切的冰谷中。


一条狭窄的石栈道贴着崖壁盘旋上升。


仇薄灯一开始还想自己走,只让图勒巫师拉着他,走不到一半,就累得不行,老老实实回到图勒巫师背上。栈道结冰,又滑又陡峭,越往后越险,有些地方得侧着身走,底下就是腾着幽白冷气的深谷,若隐若现的岩脊。


很难想象,当初的图勒族是怎么顶着强劲的疾风,开辟出这栈道的。


尽管相信图勒巫师不会不小心踩空,但视觉的冲击,还是让仇薄灯把心高高悬了起来,全程紧贴男人温暖的背心,不敢出声,生怕分散他的注意。


图勒巫师察觉到他的紧张,将他往上稍微送了送,走得明显比先前快了一些。


山高而陡,栈道狭窄,风声凄厉。


仇薄灯把脸颊贴在他的颈侧。


他的脉搏沉稳有力,仇薄灯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好像跟这个人在一起,好多好多事情,就会变得很远很远。无论是山巅鹰巢,还是悬崖栈道,都是远离世界,可以毫无保留把自己交付到他手中的地带。


回想起来,就算是第一天晚上,最害怕他的晚上,狂风暴雪在木屋外呼啸,屋子里篝火熊熊燃烧,被迫枕在他强硬的臂弯里,其实也有种当时没有察觉到的安全感。万年一遇的寒潮切断交通,切断音讯,天命一般让他只活在一个人的怀里。


懦弱和逃避,都在这个人的强迫下有了说服良知的理由。


很难说,这是不是一种堕落。


毕竟它听起来就十分病态。


可某种程度上,在踏上前来雪原的飞舟时,他内心深处确实是抱着这样病态的想法……出生前,神算先生说的死劫将至,可他还没找到弥补的办法,他只能来雪原……来最后一片被他波及席卷的圣地。


来被毁灭,被撕碎,被摧毁。


以此赎罪。


只是雪原给予他的惩罚,超出他的想象——图勒巫师的标记吓到他了,他只以为自己会死,可没想过自己会遇到这种……但要是坦诚一点面对的话,后来被真正强占时,他并没有多少耻辱感,也没有多少真切的愤怒感。


而是一种……


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尽管方式与预想的不同,可他的确受到了惩罚。


雪原之神图勒的代行者倾泻的怒火,便是雪原倾泻的怒火——他活该,他应受,他的良知终于短暂放过了他。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迷茫。


在他的理解里,类似的事情,应该是带有侮辱性的,就像战争中,被仇敌劫掠的女人经常会被侮辱、奸杀,就算是世家也不例外。或者说,正是世家,最常做这种兽类般的行径——只是经常套一层“礼”的皮罢了。


仙门世家相伐,败落的家族,被迫将妻女献给新侍奉的宗主家族。


这些被献出的妻女,下场往往不会很好。


尽管仇家将他保护得很好,但身在世家,仇薄灯也不是一无所知。可图勒巫师哪怕满怀怒气,也没有真正伤害过他,更没有带上过任何侮辱的色彩。


不论是清冷的呼唤,还是其中的安抚,始终都带着难以理解的耐心和温情。


——对于掠夺者来说,根本不需要的耐心和温情。


为什么呢?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仇薄灯总弄不明白,但最近,他好像一点点开始明白了。有些端疑在一开始就露出痕迹了——如果只是残暴的掠夺者,哪个会在所有人面前,蹲在下来,以自己的脊骨供他踏足?


“阿洛。”


高筒马靴踩到积雪,仇薄灯低头看替自己整理衣服褶皱的图勒巫师,小声喊他。


图勒巫师正单膝半蹲,闻言抬眼。


“我是不是有病呀?”他问。


如果不是有病,怎么会打一开始,就没什么真正厌恶地接受图勒巫师对他做的一切事情?如果不是有病,怎么现在会觉得图勒巫师可怕的占有欲,这么让他安心?


一片雪花落到睫毛上。


图勒巫师抬手,手指落到仇薄灯白皙脆弱的颈侧,不轻不重。


仇薄灯站在雪地里,穿着的暗红猎装,衬得他越发白皙,越发精致。他安静地让男人掌控自己的生命,乖得像个顶级的瓷娃娃。


片刻,图勒巫师强硬地压下他。


一个吻。


一个疯狂的吻,一个献祭的吻。


提着的共毡贺礼散落一地。


扣着暗金古镯的高筒马皮靴跪进雪里,少年一手按在雪面,一手抓住巫师,跌跌撞撞地献祭自己……没关系、没关系、就算是病态也没关系,就算是要被嘲讽和嗤笑也没关系,就算是不合常理不合规矩也统统都没关系。


没没没没没没关系——


疯子刚好对病人。


……………………


仇薄灯病起来比图勒巫师疯起来还厉害——他根本就不管自己能不能受得了,就一味地承受,奉献,不管自己肺腑是不是快要炸裂,也不管自己的大脑是不是因为缺氧窒息,开始产生谵妄和幻觉。


如果不是图勒巫师及时结束,他大概要成为第一个死于接吻的人。


毫不夸张的。


“……阿洛,不继续么?”就算已经无力地倚靠在图勒巫师身上,由他半揽半抱,带着朝练箭场走,小少爷还在贴着他的脸颊问。


图勒巫师让他转过脸,别在这个时候招惹自己。


——他还不想让自己的阿尔兰窒息而死。


“你可以咬我。”


小少爷小声建议。


图勒巫师停下脚步,低头,小少爷主动拉下自己的领扣。


沉默片刻,图勒巫师忽然三步并作两步,进到射箭场,一弯腰,将小少爷放到木地板上。小少爷还仰着头,被拉下的暗红窄领缎衬在雪白的肌肤上,甚至露出了一小节盈盈的精致骨窝。


“阿洛?”


他小小声喊。


图勒巫师抿紧唇,一把扯高他的领扣,不仅如此,还脱下自己的大氅将他狠狠裹住,裹得只露出一张脸蛋。


“不要这么招惹我。”图勒巫师警告自己的阿尔兰,“你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唔……”仇薄灯迟疑了一下,声音更小了,“可我知道后果啊……”


他后边的话消失在口中,因为图勒巫师的气息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危险,银灰的眼眸也罕见地凶。


头一回被胡格措“凶”的阿尔兰终于乖乖闭上嘴。


图勒巫师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有必要给自家不知天高地厚的阿尔兰补一课——小少爷好像把一直以来图勒巫师克制的结果,当成了某种常态……事实上,图勒巫师能在瞬间摧毁他,让他死在自己的毡毯上……


自看守圣林以来,图勒巫师没有再失控过。


但他低估了自己的阿尔兰。


——可在此之前,得到默许,已经是他最大的奢望了。他就从未想过,阿尔兰会有主动邀请他的一天。


仇薄灯也有点儿羞赧,裹着斗篷,不敢再吱声。


许久,图勒巫师睁开眼,起身离开射箭场。


他该不会又去练刀了吧……仇薄灯揪着斗篷想,老老实实地坐在原地,打量起图勒巫师带他来的射箭场。


和中原平坦宽阔的箭院不同,图勒首巫的射箭场居然是建在峡谷里的。他们在一个巨大的半月形侵蚀溶洞中修了一个紧贴崖壁的木塔楼。塔楼不大,大概就容两三个人盘坐,中间升了一堆篝火。


真正的箭靶居然设在周围的锋利的石林上,分不同的颜色,高高低低的,若隐若现在雾气中。


部分靶子居然还是移动的。


仇薄灯盯着那些移动的靶子看,发现,石林间的风场不断变化,那些靶子底端系了蜻蜓般的飞翼,维持古怪的平衡,就此随气流移动位置。看了一会儿,仇薄灯把视线移向远处,这里的视角很好。


打这里能够将圣雪山山正面的热闹布置尽收眼底。


图勒部族往雪山山峰上拉出一条条系满彩色经幡的长绳,风一吹,五颜六色的旗帜连带上面的经文,就连成一片神圣的海洋。


只是仇薄灯看了好久,困惑地发现,图勒部族在圣雪山起伏的山脊处,拉起的一些长长粗绳,并没有挂彩旗——难道是旗帜不够?不太像啊。他还瞅见阿玛沁他们将多余的经幔收起来了。


没等仇薄灯再细想,图勒巫师回来了。


仇薄灯不好意思地瞅了他一眼,想确认一下,他是不是真出去练刀了。


仇薄灯的视线太过明显。


图勒巫师:“……”


他弯下腰,捞起自己的阿尔兰,扯下他的斗篷领子,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嘶——


仇薄灯吃痛。


图勒巫师咬得重,虽然没真的咬伤,但有点疼……但这是他刚刚自己提议的,仇薄灯也不敢抗议,只稍微缩了一下,立刻被图勒巫师瞥了一眼。好吧,仇薄灯不敢躲了,乖乖仰着头,让他咬。


等图勒巫师松口,牙印已经个个清晰无比。


小少爷拿指尖碰了一下,就轻轻吸了口凉气。


“阿洛,”他咕哝,“这样子好难消的……”


图勒巫师不理他,直接把人抱进怀里,低头给他缠拉弦时护指的窄布——普通人练箭,顶多也就戴个扳指,但东洲小少爷这又细又柔的手指,真要就这么拉弦,估计没拉两下,指腹就被割出口子了。


“有点疼……”


仇薄灯试图让他给自己涂个药。


眼下万神节要开始了,看图勒巫师的意思,不像要把他留在鹰巢里。这么深的牙印,非得好几天才消得掉,还这么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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