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文曜不知道的是，陆之恒突然走掉，并不是因为误会了他，而是对自己的厌弃。
你认为喜欢同性是可耻的吗？
何必多此一问，庄文曜已经用行动表明了他的态度：可耻。
若非如此，为什么在那一瞬间急于撇清关系？
而且他的回答也再确切不过：可耻。
在他的认知里，爱慕同性是可耻的啊。
那么觊觎自己的同性朋友、而且是最好的朋友，又恶劣到何种地步了呢？
阿曜多么聪明，多么了解自己啊。他怎么会察觉不到我对他的心思呢？
他只不过是珍视我们多年的情分、顾念我的感受，才不曾点破罢了。
而我自己，却在与他的接触中觉得沾沾自喜、忘乎所以，甚至贪心不足、企图更进一步……
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作为朋友，怎么可以对兄弟存有非分之想，还表达了出来？作为学长，怎么可以明知故犯，诱导学弟早恋！
阿曜对我该有多失望啊……
看来，我要好好反思一下和他相处的尺度，不能再越界了。
前提是，他现在还愿意跟我做朋友的话。
啊啊啊啊陆之恒崩溃得想要大叫——
阿曜，我不想失去你……
……
对于陆之恒的不告而别，王皓显然也相当困惑：“咋、咋回事啊？”
他转头看向庄文曜，却见他的脸色极为难看，像是一种极度的悲恸和悔恨，眉头紧锁、眼眶发红，似乎还有泪在眼里打转。
王皓心里莫名有点发憷，气势瞬间弱了下去：“哎……”
庄文曜忍着倒灌的泪水，眼珠转向他：“怎么？”
“那个……”王皓不想管他们两个的事，再度恳求他，“答应他吧？你其实不用做什么的，只要愿意接受他的喜欢，晓辰就会很高兴的……”
庄文曜嗓音沙哑吐出两个字：“笨蛋。”
“哈？”王皓没听清。
“我说，你简直蠢透了！”庄文曜大吼起来，“你不是和他一块长大的兄弟吗？他现在遇到麻烦，你不但不陪着他渡过难关，反而想把他推给别人，你到底是不是他的好兄弟啊！”
“我当然是了！”竟然被质疑他和刑晓辰的兄弟情，王皓非常生气，扯着嗓子回嘴辩解，“可他喜欢你啊！我这不也是在帮他度过难关吗！”
“可我是个混蛋啊！”庄文曜用力拍着自己的胸脯，“你说的，我是混蛋！还想把他推给我？这是兄弟干的事？你这不是害他吗！”
“我！……”王皓顿时没话说了，蹲下身子，痛苦地抱住脑袋，“谁叫他喜欢的人是你，不是我啊！”说完这句话，他把头埋进腿间，不再出声，肩背一耸一耸。
“……”庄文曜默然地看着他，这哥们其实也挺惨的。
就是有点楞而已。
这时候，晚自习的铃声响起。
赶不上英语听力了，他想，回去summer老师又要k我了。
庄文曜强迫自己想一些和陆之恒无关的事，等待王皓释放情绪。
而后者终于稍稍平复，一抬头看到庄文曜竟然还没走，愣了一下。
看着王皓不断抽搐着的嘴角，庄文曜忽然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你喜欢他？”
“嗯……”王皓完全没了刚才的气势，委屈巴巴地应了一声。他现在内心极其脆弱，毫不设防，有问必答，甚至主动坦白，“可他一直把我当兄弟……”
“那也不能做这种傻事啊。”庄文曜说，鼻音浓重，“我知道你是想为他好，但你真的觉得，我是比你更好的人选吗？”
王皓果断摇了摇头。
“那不就得了。”庄文曜看着路边干枯的银杏树，“朋友越是困难的时候，你越得陪在他身边才行，不然真的会是一生的遗憾。”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想的还是陆之恒：还好他是个坚强的孩子，挺过了最难的那四年。否则自己一生都无法释怀。
“可是……”王皓有点被他说动了，但还有一件事，让他不坚定，“可是他喜欢的是你，我陪着他又有什么用……”
庄文曜：“所以你要离开他了吗？”
“不是的，我只是想让他得偿所愿而已！”王皓大声说着，“如果你能接受他，他就可以振作起来了，那不是很好吗……”
“……首先，这是不可能的。”庄文曜极力克制着打他一顿的冲动，耐着性子，“其次，你怎么还没放弃你的馊主意？他和别人在一起了，你怎么办？”
王皓的声音更大了，但是眼神闪烁：“我无所谓啊！我是他兄弟，只要看着他开心就好了……”
“……最烦你这种明明喜欢偏偏藏着掖着的人！你这样做会后悔一辈子的！”庄文曜简直无语，“你这样，我就当一回混蛋了，这件事我就袖手旁观了！你要是还想帮晓辰，就自己想办法！”
“……”只能靠自己的王皓憋了半天，“真是个混蛋。”
“混蛋也比你这个笨蛋聪明。”庄文曜毫不在意地哼了一声，“你的大方向就是错的。你有火气应该去把他打醒，而不是来打我好吗……”
“知道啦！”王皓不耐烦地喊了一声，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又多幼稚。
如果时光能倒流，他绝不会把庄文曜拉到北外环来！
庄文曜捡起地上的两个塑料袋，里面是一盒感冒冲剂、一盒消炎药，还有一盒椰蓉球、一包奶糖。
珍惜吧，他想，这可能是他对我最后的善意了。
庄文曜看了王皓一眼：“回去吧。你就跟老师说我生病了，你送我去了趟医务室。”
“哦……”王皓跟着他身后，想起刚才发生的事，小声问，“哎，你和那个学长，到底有没有在一起啊？”
庄文曜胸口一痛：“……跟你没关系。”
一提起他，失去的痛楚便汹涌而来。
可是未曾拥有，又何谈失去？
回到班级，summer老师刚想一顿输出，但看到庄文曜确实很难受的样子，叹口气作罢。
庄文曜晚自习完全没有状态，好在今天作业少，只上了一节晚自习把作业写完，就回宿舍睡大觉去了。
那天晚上之后，他再也没在校园里和陆之恒碰过面，更没在微信上聊过天。
期中考试前一个周末，庄文曜还盼着留校的时候能见上他一面。但是这周末留校人数太多了，大家在自己教室自习，和平常上课没什么区别，所以也没能见面。
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陆之恒回到了原有的水平，考了高三年级第二。庄文曜班级排名没有变化，年级却落到了百名开外。
庄文曜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要好好学习！所以考完试之后回家休息了一个周末，打算接下来的整个十一月都留校学习！
不过这个周末陆之恒没有回家，庄文曜就决定从下周开始就跟上他的步伐，留校自习！
但是，下个周末陆之恒竟然回家了？！
庄文曜非常崩溃，为什么偏偏错开了啊！
但他马上振作起来：只是一周而已！下个周，每个周，我都要留校！总有一周能蹲到陆之恒！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总是残酷的。
就在庄文曜每周留校、坚持了一个月、快在学校里待成野人、别人都以为他疯了的时候，陆之恒，他竟然整个十一月都没有留校一次，也不和他报备行程了。
庄文曜真的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