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恒接口道:“警察叔叔是这样,我……”
迅速被打断:“不好意思,请让这位同学自己说。”
庄文曜赶紧接话:“当时我把叔叔带到教室,在电梯里遇上了陆之恒,但是陆之恒带叔叔去了4楼,我就觉得不对,因为他们教室在3楼啊。然后他们就到一间空教室里谈话。我没有完全听清楚他们的对话内容,只听到说他没有邀请函就进了学校,而且看他举止异常,就打了报警电话……”
时全一听这话顿时大怒:“我哪里举止异常了?你凭什么报警!”
庄文曜:“我看到你向陆之恒下跪。试问哪个家长会在家长会的时候对孩子下跪,这正常吗?前段时间刚出了精神病患者持刀伤人的事故,假如危险分子进到我们校园中来,学生、家长、老师,将近三四千人的安全都会受到威胁……”
时全“砰”的一拍桌子:“老子没有‘神经病’!”
“我没有说您有精神病,只是我当时不了解情况,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安全起见才这么做的。”庄文曜内心在颤抖,但表现得十分镇定,说,“再说了,您是拿别人的邀请函才进的校园,您自己根本没有邀请函。这种情况不符合学校规定,放您进来是学校安保的疏忽,请您出去没问题吧?”
时全怒不可遏:“小兔崽子……”
民警把人按住:“先生您冷静一下,不要生气,只是一场误会。这位同学没有恶意,只是防范意识比较强。现在已经解释清楚了,您还有什么不满吗?”
“有!”时全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眼神狠厉中带着一丝狡黠,指着陆之恒,“给我审审他!小白眼狼,他不认我这个爹!”
民警转向陆之恒:“这位同学,现场的目击者都说,有听到你否认和当事人的父子关系。这是什么原因呢?还有当事人为什么要向你下跪,你能解释一下吗?”
陆之恒深吸了一口气,道:“叔叔阿姨,你们应该能查到,四年前我的母亲和他离婚,此后都是母亲在抚养我……”
民警:“父母和子女的亲缘关系,不会因为父母的离婚而消除,这一点你清楚吗?”
陆之恒闭了闭眼:“我知道,我不否认和爸爸的亲缘关系,刚才那只是事急从权……”
“事急从权?”民警不解,追问,“你能具体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时全跟着帮腔大吼:“就是!你妈没教你说人话吗?别净说一堆听不懂的!”
陆之恒抬眼瞥了他一眼,目光里有怨恨,有愤怒,但更多的,是深深的疲惫和绝望:“我的母亲因为长期受到他的家暴,患有很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一见到他的面就会惊恐发作,胃痛不止,你们可以去调查母亲的病史,三年前就发作过一次。你们应该了解,ptsd不同于asd,是一种慢性疾病,病程长达数年,甚至迁延数十年以上。虽然我们和他已经三年没见过面,但我不知道妈妈恢复得怎么样了,我不能让妈妈见到他。”
一席话毕,在场所有人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声。最后还是民警率先打破了沉默:“这位孩子的想法是可以理解的,您一声不响就闯进学校里也的确有些欠妥……”
时全高声打断:“我是他亲爸爸,来给他开家长会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可这个小白眼狼不认我,还叫警察来抓我!凭什么是我不对?”
庄文曜看不下去了:“叔叔,陆之恒没有叫警察抓您,是我不清楚情况……”
还没等他说完,陆之恒突然站起来,然后向时全“砰”的一声跪下了。
庄文曜吓了一跳,整个人僵住了。
陆之恒仍旧是腰背笔直,颀长挺拔,只是矮了一截,昂头垂眼,谁也不看:“爸,刚才是我不对,我害怕你和妈妈碰面,一时情急、没有办法才这么说的。可我没有不认您啊爸!”
时全对他的举动也是始料不及,愣了愣,语气明显松动了几分:“那你像现在这样,好好说话不行吗,非叫警察干什么……”
陆之恒抬眼,无奈地看向他:“我说了呀,您听不进去呀!这么多年了,您还是一点都没变……”
时全急忙说:“谁说的,我早就改好了!”
陆之恒:“那您的腿是怎么回事?”
“……”时全语塞,心虚地看了旁边的民警一眼,“我是说,我不会再伤害你们mǔ_zǐ 了……”
陆之恒直截了当:“您一声不响地跑过来就是对我们最大的伤害,您想过后果吗?”
“我……”时全的气又有点上来了,“我怎么伤害你们了?我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我也没去找你妈吧?”
“您根本没想那么多吧?”陆之恒说完叹了口气。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陆之恒了解时全的秉性,他太知道时全今天是为什么来的了。就像三年前去外婆家妄图强行带走他一样,时全这种爆发型人格,做事全靠冲动驱使,根本不会考虑到会给别人带来的影响。
民警和两个孩子都在盯着他看,时全的气势委顿了下去:“儿子,我想你了,我想见见你啊……”
“我知道。”陆之恒的声音微带哽咽,眼睛湿润了,“我跟妈妈回到溶城两年,没能见您一面,是我不对。如果我早点联系您,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可我真的没有不认您,您永远是我爸爸……”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纸笔,从发言稿背面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递给时全:“这是我的号码,您可以打这个电话联系我。您想见我的时候,我会抽时间去看您的。”
时全颤抖着接过那张纸,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小月……我的好儿子!你快起来啊!”
“不,我欠您一个下跪。”陆之恒坚定地看着他,“您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我才起来。”
时全哭得涕泗横流:“你说,爸爸答应你,啊……”
他是个人生的失败者,是个极不称职的父亲,可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有那么好的一个儿子,好到远远超乎他的想象,令他觉得难以置信、不合常理。最初的沾沾自喜演变成了无地自容:他这样的人,他怎么配?
陆之恒:“您保证,永远不要和妈妈见面。”
“好,我保证!我去见她做什么,你才是我儿子啊!”
“还有,”陆之恒说,“治好你的腿,找个正经工作……那个,戒了吧。”
当着民警的面,他没有直接说出那两个字眼,时全也领会到了他的用意,泣不成声:“好,爸爸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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