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你别吓我啊……”庄文曜有点慌，站起身来，伸手在桌面上摸索，“陆之恒？好歹出个声啊……哇——”
黑暗中，他的手忽然被攥住了。
“嘘……”
陆之恒的声音响起，庄文曜立刻就安心了。
他幽幽开口：“其实……”
“嗯？”不知道为什么，庄文曜觉得他的声音在颤抖，全是气音，像在说悄悄话，只有他一个听得见。
为了听得更清楚，庄文曜不自觉地向声源处靠近，直至对方略微急促的呼吸音都清晰可闻。
视觉上的黑暗让其他感官变得敏感，庄文曜感觉到，空气中雨水的气息之下，还藏着一股清冽的冷香。
陆之恒：“我……”
他这是要承认了吗？庄文曜顿时心如擂鼓。
头顶传来一声“滋”的电流音，电灯重新亮起来，晃得大家都闭上了眼。
再睁开时，陆之恒的脸近在咫尺！
为了听到对方讲话，庄文曜靠得太近了，已经超过了社交安全距离！
惊鹿般后退了一大步。
尤未手忙脚乱去开电脑，没往那边看：“一定要争点气啊！千万别丢……太好了！还在。”
“其实，我也经历过这种时候。”陆之恒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感觉题难，什么都不会。但越是这种情况，越要多练习。学习就是个不断重复的过程，熟能生巧嘛。”
“？”情况急转直下，庄文曜有点摸不着头脑，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问的问题：怎样才能成为陆神这样的学霸。
“好的我懂了……刚才怎么回事？”他问。
陆之恒神色如常：“逸夫楼位置有点偏，供电一直不太稳定。不过没关系，很快就恢复正常了。”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庄文曜有点不快，但陆之恒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了，他也就不好再问了，讪讪地摸了摸手背，却发现手背上湿哒哒的全是汗。
“！”庄文曜讶然望向他。
陆之恒仰起脸，微笑回望：“？”
“……”
忘了他是易出汗体质。庄文曜倒是不介意他的汗弄到手上了，问题是现在下着雨，也不热呀，至于出这么多汗吗？
他有点担心。
刚才停电的时候，陆之恒说话的声音也不对……
庄文曜弯下腰，撩起陆之恒的刘海，把手背贴在他额上：“你不舒服吗？”
一片冰凉，还有些潮气。
“没有呀。”陆之恒淡笑。
可他脸上分明没了血色，细看还有一层薄汗。
庄文曜一脸狐疑盯着他，怎奈陆之恒的反应毫无破绽，他也只好作罢。
“太晚了，”庄文曜望着窗外的天，“等雨小了，我们就赶紧回去吧。”
视频很完美，尤未很快处理完，三人收拾东西走了。
雨天难行，陆之恒提出送尤未到女生宿舍门口。庄文曜不甘落后，也提出陪同。
“我可真有面儿呀，让两个大帅哥送我回来，哈哈！”尤未爽朗笑道，冲两个大帅哥招招手，“我上去啦！你们也快回去吧～”
“未姐再见～”
送别了尤未，两人对视一眼，气氛微妙，各自撑伞回男宿。
庄文曜还是对刚才的事充满疑惑。
“你到底……”
同时，陆之恒：“其实……”
两人俱是一愣，尔后又异口同声：“你先说。”
“……”
“噗……”两人异口同声笑出了声。
这算是默契？
庄文曜料想，陆之恒多半会避重就轻，找些不痛不痒的话题，还是先下手为强：“学长，你是不是经历过什么创伤？”
陆之恒身形明显一顿：“嗯？”
庄文曜：“像是车祸、意外事故之类的，然后把过去的一切事情都给忘了？”
庄文曜不是异想天开。方才在广播站，面对突然出现的黑暗环境，陆之恒表现出了面白、汗出、声音细弱等过度应激的反应，和创伤后遗症的表现有相似之处。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他不认识庄文曜，也可能是因为选择性失忆，真的忘了他了，甚至连同他自身遭受过创伤的经历也一并忘记了。
虽然这种情况有些匪夷所思，但谁能百分之百地排除这种可能性呢？
而陆之恒只是淡笑着摇摇头：“没有呀。”
“……”庄文曜盯着他的眼睛，欲瞧出几分端倪。
由于下过大雨，他们两人回宿舍的时间又较晚，宿舍楼梯上残留着鞋印和雨水，令人容易脚下打滑。
陆之恒一个不留神，重心不稳，身形向后一歪——
“当心！”
好在庄文曜离他近，又盯得紧，几乎是第一时间攥住他的手腕往回带，结果劲使大了，把人直接拉到了怀里。
“脚……没事吧？”庄文曜没有立刻放开手，扳着陆之恒的肩膀，让他稳住身形，不想他垂下的刘海之后，却是面色惨白。
“陆之恒！”庄文曜焦急如焚，“你有什么事，告诉我好不好？”
陆之恒只是强笑着摇摇头：“我没事……今天晚饭没来得及吃，可能是有点低血糖。没关系的，谢谢你。”
低血糖……庄文曜把衣袋裤袋翻了个遍，也没找到点补充能量的零嘴，有些沮丧。
“真的吗？”庄文曜问，真的只是这样吗？
“嗯！”须臾之间，他的脸色依然恢复正常，“我到了，先回去了？”
是三楼。
庄文曜：“你这样子我不放心，送你到宿舍门口吧。”
陆之恒有点意外，但只笑了笑，没反驳。
他住的307，离楼梯还是有段距离的。他们并肩走着，谁都没有多说。
“我到了，今天谢谢你！”
“不客气的。”庄文曜道，“回了宿舍就好好休息吧，别用功了！”
“嗯！”陆之恒笑起来。走廊的灯光下，他因笑鼓起的卧蚕下有一道阴影，显得他笑意更深。
庄文曜莫名有一瞬的恍惚，迟钝地转身离去。
陆之恒忽然叫住了他：“对了！”
庄文曜回头：“嗯？”
“有时间可以去超话逛逛，有学长学姐发往届的月考真题和答案解析。”陆之恒道，“虽然每年题型都不太一样，但可以参考下难度，有个心理准备。”
提到月考，庄文曜神识归位，向他报以灿烂的一笑：“我知道了，谢谢学长！”
虽然现在正是雨夜，那一笑却仿佛耀眼的阳光，让陆之恒晃了神。
待那一抹蓝色迷彩消失在楼梯拐角，他才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推门进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