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航空班的同学占了八张12人的长桌,90个身穿蓝色迷彩的大男生坐在一起干饭,莫名有一股特别的氛围和气势,引得普通班的同学们纷纷侧目。
一个普通班扎着双马尾的小女生吃完了饭回收餐具,经过庄文曜他们这一桌的时候,眼睛一个劲地往这瞟。
庄文曜埋头苦吃没注意,坐在他身边的袁家玮却跟装了雷达似的,对女生的目光异常敏感,饭也不吃了,挺胸昂头,冲女孩一扬下巴,打了个响舌。
女孩一下子脸通红,低头快步溜了。
“呕——”庄文曜不慎目睹了全过程,恶心得差点把饭喷出来,“上油老下油小的,就别骚扰人家妹子了吧!”
“艹,”袁家玮笑骂一声,自我感觉良好地给了他一记肘击,“别造谣哈,哥哥我暖男一枚,单身可撩!”
“看肤色确实‘暖男’……”这人也太自信太嚣张了,庄文曜还想损几句杀杀他的骚气,忽然被对面墙上的液晶大电视吸引了注意。
只见电视机屏幕的左上角是溶城一中的校徽,一男一女两位学生正襟危坐、面带微笑地播报新闻:“昨日,是溶城一中高一新生报到的日子。六百八十名最强新生的到来,为一中注入了新鲜的血液!听!他们的步伐坚定有力;看!他们的身姿朝气蓬勃……”
画面一转,切到了昨天热热闹闹赶大集一般的校园,新生和家长们忙作一团,高二的志愿者们穿插其中,为他们指明方向、搬运行李、答疑解惑。
主持人字正腔圆、情感充沛:“相信大家都看到了,佩戴红绶带的志愿者们活跃的身影。一年前的他们,也是和大家一样的‘小萌新’,在学长学姐的指引下,在一中的大家庭安了家。现在,就由他们,用实际行动将这份来自学长学姐的关爱传递下去……”
镜头切到了志愿者们的大合影,他们清早天还没亮就开始布置宣传板、贴指示牌,动作忙碌而轻快,笑容清爽又放松。到了下午,新生们已经打点停当,在各自配有空调的教室里集会。而志愿者们挥汗如雨,已然精疲力竭,却依然坚守,继续打扫校园,让它恢复最初干净整洁的样子。
最后,镜头给了一个背影的特写,正是陆之恒。
“服务师生,传承文明。热情周到,是他们的宗旨,让新生们感到宾至如归,是他们的目标。高二的学长学姐们,以实际行动践行我们一中‘明德求是、博学笃行’的校训。有的新生记录下了志愿者辛苦付出、汗流浃背的画面,这张照片迅速走红网络,引起了学生家长和社会人士的关注,被网友们誉为‘最美的背影’……”
屏幕里的陆之恒背对着镜头,侧举双臂展示着壮烈牺牲的校服。逆光的视角中,校服下的腰身隐约可见,汗水顺着湿透的布料往下淌,有的会聚在衬衫下摆、争先恐后地滴落,有的贴着光滑流畅的脊背汩汩而下、没入腰窝和裤腰的间隙。
就是这个背影!
一瞬间,庄文曜心头泛起惊涛骇浪,呼吸都不由得停滞了。熟悉的感觉涌入脑海,一个单薄倔强的身影,和眼前清秀挺拔的少年重叠了。
镜头里的陆之恒微微向后侧头,垂眼随意地看向别处。午后的阳光宛如浓郁的烈酒,透过他身前的玻璃窗洒在身上,明与暗的分界恰好落在少年棱角分明的侧脸。他眉宇是舒展的,眼角是带笑的。不同于志愿服务时的程式化,那笑是放松的、随意的,嘴唇动了动说着什么,似乎与摄像者是熟人,而两人正在互相打趣。
刘海被汗液黏在额前,有些发痒。陆之恒随手拨了拨,一串晶莹剔透的水珠洒下来,像是在发光。许是觉得好玩,他轻轻甩发,洒下更多的水珠,在一片浅金色的细碎光点之中粲然一笑,相片正是在此处定格。
食堂里的喧嚣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电视屏上。同学们都被这溢出屏幕的少年感吸引了,短暂的寂静过后,是更为汹涌的惊叹。
好看的皮囊,聪明的头脑。这些都不过是与生俱来的东西,不值得艳羡。但若是一个人在兼具了美貌与智慧的同时,温柔友善,谦和有礼,像蜡烛一样,有一分热,发一分光,不计个人得失地将炬火传递给每一个人,这样的人,才值得崇拜。
庄文曜没来由地一阵不爽,低头猛扒几口饭,耳边再次回响起了那句温和礼貌而又客气疏离的话语:
“同学,你认错人了,我叫陆之恒。”
他不再是那个男孩唯一的好伙伴,而成了无数个陌生学弟的其中之一,一个普通“同学”,只配他客气疏离的关照,只能和众人一样被迫仰望他,这种感觉真的不太好。
周围同学们议论纷纷,庄文曜身周却像竖起了一栋高墙,将对陆之恒的赞誉之声纷纷隔绝在外,只是忿忿地扒着饭。
但这种状态没持续多久,一阵诡异的平静过后,人群的吵嚷再次达到了不容忽视的程度。
身边的袁家玮用胳膊肘轻轻撞他:“快看,那个‘背影学长’!”
“背影学长”又是什么鬼啊!
庄文曜抬头一看,电视里万众瞩目的明星不就在眼前吗!
陆之恒仍是穿着校服,蓝衬衫,但应该是替换的另一件。与昨日不同,卸去了红绶带和藏青色的领带,领口的纽扣未系,显得更加利落随性,但脊背自然挺直,气质一下子就上来了。
他端着用过的餐具去回收,只是一个稀松平常的、每个学生都会做的动作而已,却因为他身上的“学长光环”格外引人关注。经过航空班的用餐区域时,在这帮“新兵蛋子”青涩稚嫩大大咧咧的吃相对比下,更显得赏心悦目。
身边传来同学们的议论:“高二的不是等我们新生军训完才开学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陆之恒学长是实验班的,实验班比普通班开学早一个星期,正好和我们赶上了。”
“实验班是什么啊,和我们航空实验班一样的吗?”
“笨蛋,当然不一样!我们航空实验班都是学渣,实验班是学神霸霸们的班啊!”
庄文曜心里突突直跳。
他真想冲上去质问他:为什么不承认你是时月?为什么假装不认识我!
但是他没有。
因为他看到,陆之恒身边有个漂亮的长发学姐,两人有说有笑,相伴而行。
作者有话要说:
庄:我想把这玩意染成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