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的沉默, 似乎料到沈彻会避而不答,姜元初看着他愈来愈沉的眼皮,不慌不忙淡笑道,“你不是说, 想让我原谅你吗?”
“是, 说过。”他话不多, 有点轻飘飘, 却十分诚恳。
“那如果, 我要你救出成云州呢?”姜元初眼眸微动, 毫不犹豫地将话挑明, “他在你的好侄儿手上。”
她有十成的把握,可以笃定成云州的下落, 却对沈彻的抉择没有半点信心。
真当会为了自己去同亲人反目成仇吗?更何况那是他最疼爱的侄儿。
她觉得心沉沉的,屏住呼吸, 一言不发地盯着沈彻的神情。
“你喜欢他?”沈彻突然回过头来,怔怔地望着他, 眼里雾蒙蒙的。
“与你有何相干?你只需回答我。”姜元初冷冷打断他的话,脸色有些阴沉。
“好, 我答应你。”沈彻缓缓开口, 神色平静。
姜元初有些目瞪口呆, 没料到他会如此爽快,心中难免失落,试探道,“那可是你的亲侄儿……”
“那又如何?我说过, 你要的, 我都会给你, 负你的, 也都会好好弥补,”沈彻眼眸微收,“你不用太担心我和……”
“谁担心你?我只要救出成云州,你若后悔亦或者有所顾虑,大可推托。我又何曾怪你?”
沈彻的心头像是被狠狠地砸了一记,闷闷地点头,缓缓起身,“知道了。”
“你还没有告诉我,此事多久能成,我没有太大的耐心,一日见不到成云州,他就危险一分。”
“三日后,我会亲自把他领来见你。”沈彻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用手扶了扶太阳穴,轻轻晃晃了脑袋,缓步离去。
姜元初心中清楚,沈彻还算言而有信,答应的事,半数能成,而至于怎么成,她并不关心。
怀绿从外头进来,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去收拾桌上的茶碗。
“我还是担心,万一他突然起了杀心怎么办?”她有些泄气地坐下,托腮看着院内的枝丫,生生咽下后面半句话。
自己确不该用这样的手段,药效过了,沈彻清醒过来,又会如何抉择,是否会履行诺言?
正想着,视线被一个身影,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姜元初抬头,沈叙一身浅月色素袍,似笑非笑地立在门前。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你怎么来了?”不请自来,实在蹊跷,姜元初还是多留了个心眼,半作打趣地取笑道,“是想通了,要给我中宫之位吗?”
沈叙不慌不忙地在她跟前坐下,笑容温和,却没有回话。
“舍不得?”
“怎么会呢?”沈叙依旧微笑着,“只是一想到,以后我的皇后心里还藏着别的男子,难免委屈。”
姜元初不过是想试试他的诚意,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地笑出声来,“我朝律法可有言明女子不可移情别恋?”
“自然没有,”沈叙道,“不过,姜姑娘用不着如此心急,有些东西,恐怕是连皇后之位也比不上的。”
这世上,她还真没什么想要的。若真有,那一定是想亲眼看到沈彻生不如死。
“随我去见个人。”沈叙的语气突然变得沉重起来,笑容也收敛了不少。
“去哪?”她有些警惕,但一想到自己对方还有利,便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
马车不知走了多远,最后在一处偏僻城郊外停下。沈叙起先下了马车,这里人烟罕迹,四周被群山和良田包围着,风一吹,倒也神清气爽。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茅草小屋,有些破败,但也算干净整洁。褐色的泥墙跟长了不少的青苔,还有雨水冲刷的痕迹。
姜元初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你把我带来这里做什么?我要回城。”
说罢,头也不回地往马车里钻。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成云州的下落吗?”沈叙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心思,用目光替她引路,“他就在里面,你不想去见一见?”
“怎么会?”姜元初有些不敢相信,惊恐和犹豫,她脚步缩了又缩。
“回城吧。”沈叙道。
“等等。”她深吁一口气,看着竹篱笆做成的矮门,下定了决心。无论见到的是什么场景,都不能心慌。
她缓缓靠近,主屋的小门虚掩着,光线透过窗子,照在地面上。
每一口气,都颇为漫长。
终于,她还是推开门来,屋子里静悄悄的。窗沿下有张木榻,依旧可以瞧见上头躺了个人。
只是那人像是没有呼吸般,见不到半点的起伏。
她忐忑不安地挪了过去,咽了咽口水,目不转睛地看着榻上的人。
待近些,终于能看清榻上的人。
“成云州……”她呢喃着出声,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泪水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