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赏梅,可这节日同乞巧节也没太大的分别。这前去赏梅的哪一个不是成双入对的?她全然没有这样的兴致。
“你替我去把纸笔取来。”她淡淡开口,神色平静。
“娘娘要习字?”怀绿稍稍一愣,见没等到回答,便应了一声下去了。
鹅黄色的纸张在宽大的桌案上铺陈开来,她提笔蘸磨,轻轻落下。
“和离?”怀绿惊得双目圆瞪,“娘娘这是为何?你和殿下之间……”
没等她说完,姜元初立马打断,“我这个人没什么福分,当不了什么靖安王妃。”
怀绿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怔怔地看着她如娇花的脸庞,心中倍感惋惜。这样的人儿,若是嫁了寻常人家,必然夫妻和睦,白首到老,偏偏遇见的是沈彻。
“从前也想过的,就这样过一辈子挺好的。”她静静地落下最后一笔,看看纸上的墨迹被自己泪珠晕染开来,胸口闷得难以呼吸。
哪里能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
“明儿出去赏一赏梅花,不过只你我二人。”她把和离书小心翼翼地叠好,收入袖中。
凌云峰自己是去不了了,西门城楼的雪景,她倒是可以看一看。沈彻说那里景色好,定然是一点不差的。
昏沉沉睡了小半日,怀绿来瞧过几次,也能清楚地听到脚步声,偏偏就是醒不开眼。
外面是隆冬大雪天,比起暖阁,确实不那么好受。
可心中的决定已下。孩子没了,成云州死了,这里更没有什么能够让她留恋的。
若以这样的法子能回去,又何尝不能试一试?
她挑了件较为素淡的衣裳穿上,那是新婚之夜,穿在里头的。沈彻的屋门仍旧虚掩着,祁风并没有守在门外,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回头看了眼怀绿,冲其微微颔首,“你在外头等我。”
“娘娘……”怀绿欲言又止,但细想了想,兴许这是会是正确的抉择,与其痛苦地在一起,倒不如早些分开。
倘若她有这样的意思,更是可以尽自己的能力帮她离开这里,离得远远的。
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回来,找一个疼她的,从此山高水长地过一辈子。
二人似乎心照不宣,怀绿也没有再劝,对她浅笑了一下,“娘娘,奴婢去外头等你。”
怀绿不是没有准备,平日攒下的银两备了一些,不算太多,但也足以让她撑上一些日子。
“好。”她目送怀绿的身影出了院子,这才推门进去。
炉香温热,扑面而来。沈彻浅眠,屋子里用的香料都是由府医精心调制过的,而她先前亲手研磨的那盒不知去了哪里。再次走进这间屋子,回忆像潮水一样翻涌。算不上太长的时日,可点点滴滴早已经将这里装满渗透。
眼里有热流涌动,连她自己也分不清,这究竟是烟雾熏的,还是心中的惋惜,情不自禁。
如果苏文茵没有出现,如果孩子没有死,如果他肯放了成云州……
可惜没有如果。
错就错在,自己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她重新蘸磨,添上诀别二字,浑身突然就变得轻松起来,眼里风轻云淡。
刚出了府门,怀绿小跑着递上早就备好的手炉,贴心为她披好氅衣,少不得唠叨几句,“外头冷,娘娘可别冻坏了。”
“哪里有你说得这样娇弱,”她笑了笑,“我从来就是个皮糙肉厚的人。反倒是你,只顾着要我保暖,自己倒这样贪凉。”
“以后,我若不在,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她一时没忍住,险些说漏了嘴,听得怀绿一脸煞白,却也只能假装听不懂,扶着她上马车坐下,方才道,“娘娘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一来二去,这话听着就越发落寞了。
车厢里突然安静了下来,这二人再没有说话,只听得车轮和马蹄的声响,踏碎了她美梦里的深冬。
原以为这个冬日,能和沈彻一起踏雪赏梅,彼此依偎说上几句体己话。
她心中小叹一口气,掀开帘子。映入眼帘是京都宽阔的街道,马车渐渐慢了下来,红光光的灯火簇照在脸庞上。本来凄冷的寒冬,却因这赏梅节变得热闹起来。街道两旁,吃食的香味,热气腾腾,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欢声笑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