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快马即刻出发,抵达西域也要七天七夜的路程。更何况,诺大的西域,就这样茫然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这一切,苏文茵都想好了,没有给自己留任何的退路。
“我去找殿下的,一定会有法子的。”她转身想走,却被苏文茵一把揪住,央求道,“不要去。”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皇嫂这又是何苦呢?”
她真的不懂,这样倍受宠爱的人,会选择这样的方式去一点一点去了断自己的性命。也难怪那些府医束手无策,沈彻会突然发那么大的火。
“你知道吗?沈放死了,”她紧紧揪住苏文茵的袖子,泪水夺眶而出,重复道,“沈放死了啊,我最爱的那个人死了,你说我还活着做什么?”
“这不可能,”她也为之感到震惊,摇头劝道,“皇嫂不用胡思乱想,这些混话听听就罢了,说这话的人,必定是别有用心。”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无力地垂下手去,目光停留在庭院的枯叶上,“我和他自年少时就认识,多少风雨艰险,都走过来了。你恐怕不信,彼此相爱的两个人,是会有心灵感应的。”
“我能做的,是可以让苏姑娘走得不那么痛苦。”成云州毕竟是个医者,见惯了太多的生离死别。苏文茵说这话时,他心底毫无波澜,唯有那双期盼的目光看向自己时,方才乱了心弦。
“不能,殿下不会答应的,我也不许,”她道,“皇嫂,你要好好活下去。若他泉下有知,定然也不愿看到你为他赴死。”
姜元初的声音有些哆嗦,从来都只羡慕沈彻对她的偏爱,甚至也曾阴暗地想过,要是她没有回靖安王府,那该多好。
“只当我求求你了,”苏文茵的声音软了下去,“我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你们也不用为我做无用的徒劳。我这一生,有沈放,很心满意足了。”
姜元初怔了怔,沈放离世,这事应当密不透风,自己更从未听沈彻提起过,苏文茵又是如何得知的?
她哑了声,没有说话。
“你们成亲我也没来及送上什么贺礼,靖王府什么都不缺,”苏文茵说着,从枕头旁摸出用绢帕仔细包裹着的物件,“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一定要收下。”
“元初,对于我,也许曾听说过一二,但你要相信,人是善变的。你们一定要长相厮守,白头到老。”
“我不能收,”她道,把虎头鞋推了回去,“等你病好了,再亲自给我。”
苏文茵冲她笑了笑,动作轻柔地将虎头鞋再次塞进她手里,“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姜元初转过头去,偷偷收了收眼泪,看向一旁的成云州。
“娘娘,走吧……”成云州知道苏文茵心意已决,也没有多说什么,温和的开口,劝了劝还未能接受事实的姜元初。
几乎是被拽拉走的,姜元初步子发沉。脚步刚下台阶,就看了沈彻那张阴沉的面孔。
“成大夫,她的病怎么样了?”见成云州两手空空地出来,更没有吩咐药童取药,沈彻的心彻底乱了,他上前一步,死死押住对方的去路。
“殿下,人各有命,”成云州没有半点惧怕之意,脊背挺得笔直,平静回话,“凡事不可太过强求。”
几乎是要将回天无力四个字摊开来说,沈彻心中其实早有定数,只是这话,从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嘴里说出来,未免太残忍了些。
“真的没办法了吗?”沈彻有些丧气地低下头去,但很快抬头起来,赤红着眼,往前一步,揪住成云州的衣襟,狠狠发问,“还是说,你成云州不怕死?”
她抢步上前,用小小身躯作挡,把成云州护在身后头,一双杏眼微微战栗,似有泪光涌动。
“娘娘。”成云州没想过她会这样,又喜又惊,以为她记起了一些事,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偏在沈彻的眼里,这一切通通成了神情。他的心,像被什么给刺痛了,微微凝眸,“你就那么护着他?”
“殿下不要再开杀戒了。”她道,明明害怕地不行,却也没有躲开。
“为了一个外人,你连王妃的身份都不顾了么?你让我觉得自己真可怜,”他眼里闪过一丝失落,而后涌上一股狠戾,“还是以为我不敢杀你?”
“殿下这话,妾身听不明白。哪怕今日站在这里的并非是成大夫,妾身一样会这样做,”她想起了肚子里尚未出世的孩子,心里的苦楚一下子涌了上来,“妾身只是不愿意再看到殿下再这样自欺欺人了。”
“试问这些大夫,哪一个不是名满天下的?难道他们的脉诊都是错的吗?殿下自己知道的,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她把话说得很重,试图能让沈彻清醒一点。
“姜元初,你这根本就是嫉妒心在作怪,也就只有你,巴望着,恨不得她早些去死,你的歹毒用心,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原来妾身在心里殿下竟是这样的人,”她自嘲地笑笑,用指腹抹了抹眼泪,“那试问,倘若妾身真对成大夫有意,又怎会怀揣那样的心思?倘若妾身别有用心,就更应该神不知鬼不觉,又怎会这般轻易叫殿下知晓?”
“我且信你,”沈彻点点头,“但他身为一个大夫,救死扶伤是己任,可你方才也瞧见了,没有脉案,没有药方。你说我该不该罚?”
“祁风,取长鞭来。”
姜元初心慌地厉害,脸上却异常平静,直直对着沈彻的眸子,淡声开口,“做错了事,理应受罚。”
她深知,倘若自己再有一句偏袒之言,成云州的下场必然十分惨烈。
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沈彻紧握长鞭从空中挥落,发出啪啪的爆响声,听得人惊骇不已。就连司空见惯的祁风也有些不忍地别过头去。
“此等小事,就由妾身代劳罢。”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才说出这样的话,但更知道,倘若沈彻亲自下手,哪怕死不了,也得废了。
沈彻把长鞭递给她,在她伸手要接的那刻,又很快收了回来,丟给了祁风。杀气腾腾地盯了成云州一眼,开口下令,“动手。”
祁风不敢怠慢,挥鞭往成云州的背上抽去。沉闷的鞭声让她喉咙里的呕吐感越发强烈,一时没忍住,将才下肚的早膳,点滴不剩地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