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 外头的阴风灌进了未收拢的锦被,她从梦魇中醒来,泪水浸湿了枕头。
身旁的床榻依旧空空如也,那些日子的温情, 好似从未有过。
一束烛光在她眼前照亮, 吓得她往床榻里头缩了缩, 直到看到沈彻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才稍稍安心了些, 但也不敢做出什么亲昵的举动。
只是静静地看着, 漠然的疏离感。
“那么怕我?”沈彻心头窜过一阵凉意。
“殿下什么时候来的?”
应该是在梦中, 否则又怎么会听不见半点声响。
他浅笑了一下,往前倾出小半个身子, 试图寻找些什么。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毫不犹豫地避开, 僵硬着身子别过头去。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沈彻抱住她, 拍了拍她的背,“可你要明白我的苦衷, 你已经是我沈彻的妻, 又怎可同旁的男子如此亲近?哪怕是多看一眼, 都不行。”
“妾身同成大夫之间是清白的。”没想到沈彻会提这事,眼瞅着逮了这机会,便小声地辩解了一句,心中的闷气也将消了一半。
“我知道, ”他小叹一口气, 语气如春风拂面, “我向你保证, 从今往后,此事再不过问。”
她轻轻应了一声,低着头像只乖乖的小呆兔,脸上没有半分的喜悦。一想到,先前那笼包子,心里就颇有怨念。
沈彻的手一路摸索,她却没有半点要回迎的意思,而是生硬地将他掰开,冷冷拒绝,“妾身累了……”
她实在提不起任何的兴趣,也害怕肚子里的孩子经不起沈彻这样的折腾。
“气还没有消么?”几次三番被浇了冷水,沈彻也没了兴致,有些恼怒和不解,“是因为我罚了他还是因为那笼包子?”
“妾身不敢。”她抿了抿嘴,语气里小小的傲气。
“口是心非?”沈彻被她这有趣的神情给逗乐了,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捏了捏鼓囊得像河豚一样的腮帮子,强忍着笑意。
她又气又恼,抡起软绵绵的拳头朝他胸口敲去,“殿下是在嘲笑妾身心眼小么?”
“不敢,”他趁机抓住她的手,一把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抵住她额头,“能有个人因我生气,为我吃醋,高兴还来不及呢……”
“下雪了,”这回她没有挣扎,而是听话地靠在沈彻的胸膛,听着强有力的心跳,“殿下说过要带妾身去看雪的。”
“京都的雪数凌云峰的最好看,说起来我也有很多年没去过了,除了凌云峰,西门城楼也是不错的赏雪地,”沈彻想哄小孩般轻轻拍着她的肩背,“不过,这阵子我恐怕没功夫陪你去,明日我要去趟刑部,承恩寺的案子,似乎有些眉目了。”
“殿下是不是已经猜到幕后主谋?”
她心里也清楚,能找到庄仁,并为之所用,想来定是沈彻身边的人,对其十分熟识。
沈彻摇摇头,眼里闪过一片阴翳,点了点她的鼻尖,“男人的事,你一个小女子多问什么。”
“妾身只是担心他们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承恩寺兴许只是个开端。”沈彻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让她不由地着急起来,秀眉紧蹙。
“怕当小寡妇?”他依旧云淡风轻,不忘调侃。
当寡妇她还真不怕,还不是怕孩子没了爹爹。
“嗯。”她违心地点头。
“你现在这样,”沈彻的目光游走到她纤瘦的腰身,微微凝眸,“还不如小寡妇呢!”
她明白沈彻话中之意,却当成什么也听不懂,“怎么就不如了?”
“睡吧。”沈彻的兴致被她装傻充愣的眼神再次毁了,扶着她轻轻躺下。
天已经亮了,沈彻的轻咳声让她从睡梦中惊醒,柳眉拧成了川字,“殿下受凉了,妾身去煮碗姜汤去去寒气。”
她想起来,却被沈彻一把按到,“我这身子也不是纸糊的,哪里就这么脆弱?你不用起来,我已经她们给你备好了早膳,若贪睡便再眯一会儿……”
“午膳不用等我,若顺利,我回来陪你用晚膳。”沈彻是要马上走了,麻利地拾掇着自己,三两下就已经穿戴整齐。
她顾不得沈彻会斥责,忙里忙慌地钻出被窝,从床尾衣架子上取下那件氅衣,塞到沈彻手里,“外边风大,殿下兴许用得上。”
“好。”他伸手揉了揉她毛绒绒的发丝,宠溺的笑笑,在她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这场雪下得很大,早膳下肚,也怕窝在榻会困睡,姜元初便下了榻,穿戴齐整,想去外头逛一逛,顺带消消腹中积食。
天地仿佛混为一体,皆是白茫茫的,目光所及之处,银装素裹。
院子里有几个丫头婆子正握着雪球,嬉戏打闹。她倚在雨廊下呆了一会子,觉得无趣。回屋时,瞧见院墙角落那株梅花,花苞正被厚雪压得严实。
她走上前去,用手掸掉上头的积雪,悉心地观赏了半晌,方才起身。怀绿穿着鹅黄色的斗篷从不远处走来,手里捧着一束刚采的腊梅,笑容满面。
“这花开得倒是俏丽,”她开口赞赏了一句,“咱们王府有栽过此等品相的腊梅么?”
瞧着不像是院中物。
“娘娘好眼力,这株腊梅是奴婢刚刚在府门外买的,”怀绿挽着她的手进屋,寻了只月白色瓷瓶将其插上,“我瞧那老翁大冷天在街上兜卖梅花实在可怜,就买了几枝,娘娘喜欢便好。”
“这场雪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停?”她目光悠悠地望向窗外,巴望着沈彻会穿着自己亲手缝制的氅衣,风尘仆仆地回来。
可,庭院内只是落雪寂静,听不见半点风声。
这场雪若是停了,恐怕不知道还要等多久。
再等等,孕肚显了,行动更为不便,更晚些,那就是早春了。
“怀绿,参汤可有让膳房备着?”她道,“殿下浅眠,我请教过成大夫,在里头添了几味养心安神的药材。”
“娘娘的吩咐,奴婢都记得着,”提及成云州,怀绿少不得语重心长,“娘娘听奴婢一句劝吧,殿下不喜欢成大夫,你往后在他跟前可要谨慎些才好。”
“我晓得,”她看向瓶中开得正娇艳的梅花,“我听闻,京都有处梅院,哪儿的梅花开得最好,离得也不算太远,能在殿下回来前本走一趟的。”
“可是娘娘你现在怀着身孕啊!”
“这来回都是坐在暖阁里,没什么打紧的。”她想去瞧瞧一下雪的京都,沈彻不得闲,那就自己去。
到梅园的时候,已经将近晌午,前来踏雪寻梅的人很多,但也因为地广,所以并不觉得拥挤。
姜元初没有太多的心思赏雪,京都对她来说太陌生了,沈彻不在身旁,更是粗粗地观赏了一番花色和品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