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寂静的院子,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就连墙角的数枝寒梅也在瞧瞧绽放。
只是一想到水榭那头,她还是有些难过。没等到怀绿回来,却先等来了成云州身边的小侍童,火急火燎地往院子里赶。侍童还小,有些规矩并不太记得,但有嬷嬷想拦也还是跑了进来。
小脸冻的通红,头发上衣裳上都雪花,双眼通红,微微抽泣,“娘娘,不好了,月牙姐姐同云州哥哥上街,叫马车给撞了……”
“什么?!”她惊呼一声,脑海里闪过一个场景,那日在府门口,同样被撞倒在地,血肉模糊的沈彻。
顾不及那侍童说什么,她撒开腿就往外头奔走,就连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担心谁。
成云州斜靠在梨花木圈椅上,衣裳磨破了好几个窟窿,额头上渗着密密麻麻的汗珠,牙关紧咬,看起来十分痛苦。他的腿上被碎石划开了一个大口子,鲜血和泥土沾染在一起,叫人不忍直视。
环顾四周,月牙坐在一旁,双目呆滞,脸上泪痕未干,手里紧紧抓着糖葫芦,看样子吓得不轻。
“月牙,你没事吧?”没有任何的外伤,姜元初不清楚事情的经过,更担心她会有内伤。
“姐姐,吃糖葫芦,”月牙呆呆抬头,看到姜元初的刹那间,愣了愣,突然扑上来把她紧紧搂住,哭得很是伤心,“姐姐,我好怕,好怕……”
“去请过大夫了吗?”姜元初一边安抚,一边看向身旁的侍童。尽管成云州自己就是个大夫,但想要自个儿处理好伤口也绝非易事,更何况他看样子应该是受了不小的碰撞。
“去请了,只是这大雪天的,路上又滑,恐怕要耽搁些时辰。”小侍童忧心忡忡,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血还在往外流,成云州的脸色已经渐渐变得苍白,人命关天的事,她也不敢怠慢,一面催人去接大夫,一面麻利地卷起硕大的衣袖。
“娘娘这是要做什么?”原本奄奄一息成云州见此情形,下意识地醒了醒双眸。
“来不及了,成大夫若是信我,便教我该如何做。”稚嫩的脸上镇定自若,记忆里那个坚强执拗的小姑娘仿佛又回来了。
“在下人微命薄,怎可劳驾娘娘?”成云州身子一躲,没想过她会这样,更想不到她成了王妃,心性还是那样纯善,没有任何防备的心。
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他一躲,小腿猛得撞上了凳腿,震得鲜血又往翻涌。
“成大夫先前给的薄荷糖还是我记忆里的味道,”她笑了笑,“药箱在哪?”
过多的失血让成云州变得困乏,眼皮子也开始打架,用手指了指旁边的柜子,“我小时候也爱吃……”
“成大夫不能睡,你得教我怎么处理伤口。”打开药箱将能想到会用上的东西通通找了出来,用剪子剪开黏裹在皮肉上的胫衣。
眼前的血肉模糊比自己想得还要严重,她硬着头皮,顿了顿手,“成大夫且忍耐些……”
他伤得并不比沈彻要轻,险些见了骨头,她忍不住还是问了句,“怎么这么不小心?”
血被止住,成云州清醒了一些,摇摇头,没好意思说是为了保护横穿巷道的月牙。
“娘娘,万万不可……”看到她要给自己包扎,成云州的脸色又变得凝重起来,毕竟是在靖安王府,沈彻的眼皮子底下,自己倒没什么,要是连累了她那可真的是罪孽深重。
成云州躲得厉害,她压根没法子上药,心里急得不行,气得低吼,“人命在前,礼法在后,成大夫是医者,怎么比比我糊涂?”
“我自己可以。”成云州咬牙,躬身将她手中的药布扯了回来,但显然对方不让,一来一回就这样僵持着。
“我听闻成大夫受了伤,所以特意过来瞧瞧。”沈彻清冷的声音响起在背身后头响起,吓得姜元初脸上发白,一时间竟也忘了甩掉手中的药布,慌乱地回头,对上阴沉的脸孔。
“阿彻……”她颇为惊讶,这会子不在苏文茵那边,竟然跑来了这里?
惊讶的又岂止她一人,就连沈彻自己都不相信她会跑来这里,还将那回话的婆子怒斥了一顿。本也没那么快回来,只因苏文茵一直催促,回了屋子又不见她身影,谁能想到她会来这里,还做这样逾越规矩的事。
“妾身过来看看月牙。”她声音轻到连自己都不敢相信,脸颊更是红到了耳根。
“我有问你吗?”一想到也许这二人已经久聊了一会儿,沈彻心里就怒火难平。
她有些丧气地垂下头,没有吭声。
“多谢殿下关心,草民没什么大碍。”成云州哪里察觉不到气氛的剑拔弩张,原本孱弱的身子不得不提起精神。
“我倒以为成大夫伤得很重,需要王妃亲自给你上药。”后头两个字敲得极重,谁能听不出这其中的醋味和敌意。
生怕这二人会起冲突,姜元初瘦弱的身子往他身旁靠了靠,抬头看着他,央求那般小心翼翼劝道,“阿彻,是我不好,我来这里,应该让人知会你一声的。”
沈彻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显然眼前人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殿下误会了,是药布掉在地上,草民行动不便,身旁无人,这才劳驾娘娘。”成云州语气云淡风轻,没有半点慌乱。
“是吗?如此看来成大夫确实没什么大碍,”沈彻斜睨一眼他的伤口,“更用不着大夫了。”
姜元初眉头一紧,很是担心地看了看成云州,想说什么,却被对方用眼神制止。
“阿彻,我们回去吧……”她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商讨着。
“我听闻,成大夫也是姑苏人氏?”沈彻并不依她,反而揽了腰温吞地在一旁坐下,颇有兴致地闲聊起来,“怎么,你们是旧相识?”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想多了,直到前去查探的人查到了成云州的祖籍,才不得不相信对方的图谋。只是碍于拿捏不好,这两人的进展,只能摸索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