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会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假传沈彻的口谕,怀绿正在犹豫,内室突然响起了一阵燥咳,听着很严重。
“那便有劳成大夫了,这便请。”无论如何,这身子是不能再拖了。
“娘娘醒了,”有外男在怀绿没有撩起纱帐,“大夫来诊脉了。”
纱帐里头缓缓伸出一只手来,肌肤胜雪。
“不知道王妃能否露脸以便在下诊断?”
望闻问切,摆在首位的面诊尤为重要,恁是再高的医术,没有面诊的参照,也不敢妄下定论。
可这似乎又不合乎规矩了。
“好。”糯糯的一声,听得成云州耳根子微热,抬了抬头。
纱帐掀开,里头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泪痕未干,脸上却带着温和的笑容,冲成云州点点头。
听到声音的时候,姜元初就觉得不太对劲,等纱帐一掀方才看清这位大夫的真面容,有些吃惊,但也没说什么。
成云州搭手探脉,原本平静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姜元初没有察觉,怀绿倒看得一清二楚,当着面也不敢多问,生怕问出个什么好歹来。
三个人心照不宣,无一开口。直到成云州起身走到外头,怀绿才敢跟上去,悄悄问,“成大夫,我家娘娘的身子可有大碍?”
“师父先前有所交代,若脉象同昨日一般,便按从前的方子继续服用,无需改动。”成云州脸色一滞,并未将实情全部说出口。
郁火困结于胸,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可解铃还须系铃人,任何名贵的药材都抵不过舒坦的心境。
说了又好像没说,怀绿有些生气,皱了皱眉,“成大夫不妨有话直说。”
今日的状态分明就比昨日差了许多,脉象哪里会一模一样?
成云州浅笑,“不知王妃平日里都有些什么嗜好?”
怀绿想了想,又摇摇头,“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
“京都人杰地灵,山川秀美,不妨多出去走动走动,”成云州道,“又何必将自己拘困于小小的庭院中。”
“成大夫的意思是……”
好像听懂了,但又不太明白,再想问对方已经走远了。怀绿折回屋子,看着尚且等自己回话的姜元初,愣了一下神,突然想到了什么,“娘娘,你今儿起那么早是为了给殿下烤栗子?”
她点点头。
枉费了自己一番心意,以为他会象征地吃一口,可惜了。
“那手上的伤又是怎么一回事?”光凭送栗子,哪里就能引来沈彻那么大的火气?
“是瓦罐的碎片,我没拿稳摔了,”她眼神一躲,“没什么大碍。”
手上的伤可以这么解释,但脖子上那道鲜红的指印呢?还好成云州来的时候,把它给遮住了。
“是我出言不逊,中伤了殿下。”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娘娘说了什么?”怀绿追问道。
“我问他……”越回想越发觉得刚刚的却太过分了些,也难怪沈彻会生气。
“问了什么?”
“我问他,是不是没有阿娘……”
“娘娘,你疯了!”怀绿脸上截然是一副吓破胆的神情,“娘娘不知道吧,而今的太后并非是殿下的生母,殿下的生母淑妃娘娘早年间病逝了,那时殿下正驻守关外,得到消息后匆匆赶回京都,却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怀绿替她捏了把冷汗,如此说来,沈彻已经仁慈了不少。
她是真的不知道,太后同他吵得不可开交,也只以为这mǔ_zǐ 间有什么误会,却没想到有这样一段痛彻心扉的过往。
像是悟到了什么,她掀开锦被就要下榻,被怀绿一把按住,看出来她的心思,“姑娘是要去找殿下么?奴婢以为话一旦说出口伤害就已经造成,与其这样,倒不如让殿下一个人静静。他定然也知晓你是无心的。”
她没有坚持,双手垂放在腰间,呆呆望天。
“娘娘总这样也不行,待你身子缓和些,奴婢带你出去转转吧……”
成云州说的一点都没错,她这病是心病,压抑太久,应该出去散散心,看看不同风景。
她提不起半点兴趣,想着那时沈彻的神情,挠心挠肝般繁闷,早该想到的,怎么可以说出那样伤他的话?
自成婚那日的不欢而散,沈彻就搬回了旧居,一步也没踏进门。成日里伏案操劳朝中之事,似乎已经忘了成婚这门子事。
旁人以为沈彻呕心沥血,废寝忘食,但姜元初知道,他这是在生自己的气。
路过偏门的时候,看见里头赫然坐着的清瘦身影,沈彻也刚好抬头看向外头,两人目光交错,对视了瞬间又很快低下头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屋子里头没有旁人,祁风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有机会跟解释些什么的,但看到他那副寡淡的神情时,她怯步了。紧了紧身上的阔衫,往外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