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心荷不自觉想到,五品浅绯色官服穿他身上,已然俊朗非常,四品对应的深绯色更浓烈绝艳,一般人压不住这等浓色,顾凝熙则不然。
收了新衣,顾凝熙换上后应该与他的狐狸大眼、潇洒身姿相得益彰,说不定更会被后进学子写文作诗地疯狂夸赞吧。
若?所思所盼地等到黄昏,一整日都没看到日头赏脸露个面,阴天压得人心绪昏闷,程士诚未至,如同悬而未决待其落地的一只靴子,陶心荷倒是见到了顾如宁。
“嫂子,我熙堂哥说不定要疯了。”顾如宁嘟着嘴,对陶心荷说的第一句话就令她吃了一惊。
陶心荷蹙眉咬唇,半晌后才犹疑着问:“宁娘,何出此言?你们今日为顾老夫人做七七,?什么不顺利么?”
一身素白夏衫的顾如宁“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茶水,才再度开言:“倒与祖母的仪式不相干,话说这小五十日,只能在府里不出门,憋闷坏了我,今天一切顺利。可是,熙堂哥瘦得吓人,听小厮们说,这段时日他常常不睡觉,闷头画画。”
顾凝熙长夜不寐这件事,陶心荷倒是知道,看他信笺里说过的,之前是画凤凰栖梧图,已经交给了洪氏,之后便是摸索着画她的小像,然而仿佛并不顺遂。
因此,陶心荷轻轻点头,又捏着轻薄芋紫色袖口为顾如宁斟了再一盏蜜水,推到她手边,说道:“略?耳闻。顾司丞思念祖母,孝心可嘉,这段时日不讲究衣食,不卧床不高眠,殊不为过。宁娘今日来访,是找蔷娘玩耍的么?”
顾如宁叹息着说:“不光是尽孝,不然,我何至于说到疯字。嫂子?所不知。自端午晨间至我们共聚举行仪式,熙堂哥一直未曾进食,他说他不饥不饿!依我看,上午半个时辰里的仪式,他能直直站着坚持完成,真是奇迹了!”
陶心荷闻言,低声喃喃道:“那便是错过了四顿饭食了。他这是作甚?”
“娘亲看到熙堂哥嘴皮干裂、目光涣散的样子,当时就流泪了,可从我看去,熙堂哥的心思好像沉浸在他的书房没?出来,对我娘亲恭敬应了几声,却未必听明白话语内容。仪式行罢,他深深扣了响头给祖父祖母,便匆匆离去。”
顾如宁回忆起上午场景,还觉得熙堂哥行事不同常理,娘亲带着她随后追到顾府,却被管家告知,主子已经一头扎进了书房,如同近日常见的那样。
顾如宁紧紧握住陶心荷的手,求助一般摇晃着:“嫂子,我们追过去时候已经近午,按说该备午膳了。可管家说,爷交代不得打扰他作画,只怕多半还是不沾饭食的。”
那不就是五顿了?如今快入夏了,一直不吃饭,人怎么撑得住?陶心荷心底默算,接着便觉得指尖发凉,肚肠打结揪疼,脖颈久违地僵痛起来,仿佛饿了两日的人是她一般。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思来想去,好歹我今日勉强算出了重孝,来您府上拜访不那么需要避讳,便一五一十告诉您,请您心疼心疼他,明后日或者您?空时候,去开解开解熙堂哥,不知道行不行。”说到最后,顾如宁都带出了哭腔。
“是宁娘来了么?”陶心蔷的声音从远及近,下一瞬便到了陶心荷房外,然而推门而入,带着欣喜进来直奔顾如宁。
倒是避免了陶心荷不知如何接话的尴尬。
胸口像是被乌云沉沉压住,喘不过气来,陶心荷硬挤出笑意,对顾如宁模棱两可地说:“我知晓了,多谢宁娘特地过来告知。你与蔷娘许久没见了,多聊聊,今晚住下更好。”
顾如宁也知道自己提的是非分之求,陶心荷如今毕竟与顾凝熙没?关联了,今日没?驳斥她一口一个的“嫂子”已经难得了,还能指望人家如何?
感觉到陶心荷缓缓抽回素手,顾如宁垂头丧气,婉拒留宿的邀请,欲言又止几息后,与陶心蔷手挽手离开,去了小姑娘的院子说悄悄话了。
陶心荷目送两女出了房门,才允许自己失态,愣愣伸手捂住柔软平坦腹部,使出全力绕圈按揉,几乎无声地自言自语:“为何不用饭?为何自/虐?”
辗转反侧一整夜后,陶心荷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怏怏起身,扶着窗棂,伸手接雨滴并叹息道:“今日又不见太阳了。”
时辰尚早,她还在拨弄着妆台上的“燕春阁”木匣子,僵着脖颈任由小丫鬟梳弄发髻,就听得禀报,吉昌伯爷来访。
也罢,先应付这一位吧,斩断不合时宜的桃花劫也是要事。
陶心荷想着,暂且压下要不要去顾府一探顾凝熙情形的纠结,吩咐小丫鬟加快手脚。
然后,尚未用早膳的陶心荷,精神不济的陶心荷,便在府内花厅接待了不速之客程士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