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祖母在堂,不能惊动了她。还有三叔三婶,要是闹起来,总是护着他的。”顾凝熙猛然回神,换了主意,还是要约顾凝然出来,才好质问。
这时识书细声补充:“爷,昨日晚间,小的见然大少爷过来,找掌柜的不知道嘀咕什么,面色黑沉,说了几句就走了,也没喝酒,多奇怪啊。小的私下猜想,然大少爷不会是冲着您来的吧?”
“好小子,你怎么昨晚不说?”管家一听就不对,轻拍机灵小厮的脑袋,识画也对弟弟摇头。
识书自辩:“这不是看爷废寝忘食,手里不离书本纸笔,不敢轻易打扰么?小的知爷心意,是为了快些完成皇差,交了差事去见夫人,对不对?因此不敢轻易拿鸡毛蒜皮小事扰了爷思绪。”
顾凝熙闭了闭目。顾凝然突兀来此,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这位大堂兄到底对他有多少恨意,他活了二十六年,居然一无所觉。
从小到大,顾凝然带头孤立排挤他的记忆,乃至今年祭祖时候的冲突悄然浮上心头,。
他其实是若有所感的,顾凝然对他很有恶感,只是……可能如同荷娘曾经说过他的,对于他人情绪感知实在钝愚,他不懂,这份恶感到底强烈到什么地步。
就在这时,掌柜的跑过来,同他请示:“顾司丞,有位叫程嘉的年轻小伙子,自称是您堂妹婿,来送东西,您见么?”
看,昨晚顾凝然之事,掌柜的就没告诉他,现下来客却来问他一句,是不是掌柜的一双利眼,能认出别人的喜怒以及来意呢?
顾凝熙点点头,趁低头功夫长舒了一口气,调匀呼吸和心绪,决定明日找顾凝然理论到底,眼下先见见宁娘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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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心荷一行,到了这处庄子已是下午时分,她一下马车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山清水秀,天广地阔,屋舍俨然,别有洞天,确实能沉浸忘忧。
不过来不及欣赏风景太久,陶心荷还要忙碌着安置打点。
下人们倒是好说,训练有素,往庄子里赶马车、搬物什,该擦洗的擦洗,该归置的归置。
还是家人们。陶心荷先扶着“哎呦哎呦”喊坐车腰疼的陶成在空地转了几圈,再交给爹的随身小厮搀他入内。
余光看到直奔河水去的陶心蔷,陶心荷哭笑不得,以手拢在嘴边脆声喊道:“蔷娘回来!”然后她捏着妹妹手心细细告诫:“还要住好几日,之后再玩水都使得,眼下另有事务。“她安排陶心蔷去搀扶洪氏回屋,问问洪氏身子状况等。
瞥着蔷娘爬上洪氏马车,一会儿功夫后小心翼翼陪着她嫂子下车,走进庄子,陶心荷到底不放心,可是实在不愿自己过去关照,又将晴芳派过去帮忙。直到晴芳回来禀说少夫人一切都好,陶心荷才放下心来。
乡间烛火稀贵,晚间用饭极早,大约比京城无所事事的闺秀们下午点心时间晚不了多少。守在庄子里的农夫农妇,按照陶府仆从指引向陶心荷问好请安,操着京郊口音,问说是不是可以生火做饭了,将陶心荷惊得直看日头。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听了解释,陶心荷颔首以应。一家人很是新奇地用过了淳朴风味的晚饭,发觉时辰尚早,落日尚且赖在山边,拖拉着不肯藏,残月却从另一侧爬到天角,日月同现,蔚为可观。
饭后各人自便,陶心荷绕着庄子四处转了转,因地制宜微调了家丁仆从的安排,看着疯长荒草比自己都高的那片野地,一眼看去全是深深浅浅的绿,夜色下莫名瘆人,彻底打消了翻过去拜访另一户庄子的念头。
伴着萤虫唧唧,陶心荷躺在了乡间特有的大炕上,扯过从陶府带来的被衾盖到颈下,指尖无意思摩挲着被面熟悉的缠枝花纹,生疏感渐渐消去。
呼吸着沁凉干燥、没有熏香味道却隐隐带着草腥花香的空气,睁眼是极高挑的农院房梁,需要放足目光才能看到影影绰绰,都是与京城不同的。陶心荷的唇角悄悄绽开了一朵小小笑花,出来游玩,果然是放松的,不管她之前有多少不情愿,不管这趟是为了谁。
她为全家安排了五日行程,二月二十四回京,对于这几日开始期待了起来。
二月二十清晨,尚在安卧的陶心荷,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鸡叫牛嗥,好像还有仆从慌忙去追赶的声音,骤然从光怪陆离的梦境中抽身醒来。
醒了醒神,她在枕上摇摇头,心底自嘲:“呸,陶心荷,你怎么会梦到与顾凝熙一同到此玩耍呢?明明好几日没梦到他了,况且你们夫妻三年多从未出过京。今后不许再做这么可笑的梦了!”
然而,人能控制自己清醒时候的神智,哪里能指使得了梦呢?陶心荷只能在类似的早晨醒来,厌弃自己心口不一、不干不脆罢了。
晴芳声音从门口传来:“居士,您起身了么?有客来访。”
陶心荷十分诧异,披衣坐起,自己就手随便挽着头发,出声让晴芳进门来说。他们一家子昨日傍晚刚到,本就是图悠闲自在的,又不在京城,怎么会有客人?
“是吉昌伯爷,带着他家小少爷,在院外等着拜访老爷,还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