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又下雨, 清明前阴雨不断。
三月底的省一模,考试最后一天是周五,阮眠五点下课, 在教室等周枉五点半考完,两人约了晚饭。
室外暴雨连连, 教室内灯光明亮,被白炽灯冷淡的光切割成两个世界。很多要回家的同学被暴雨挡住了脚步,以至于原本早该空无一人的教室在放学十分钟后仍旧人满为患。
林一白上一把开的游戏正打到**,观赛的罗平比打游戏的林一白还激动, 段小敏忙着找不知道被自己堆到哪里的雨伞。前排冯子琪打电话的声音很大、语气很急:“什么时候来接我啊, 现在雨这么大难道让我自己淋着雨回家吗?”
阮眠收回视线, 把座位旁边自己和段小敏积累了两天的垃圾从小桶里拎出来, 系成结准备扔到教室门外的班级垃圾桶里。
从二组和一组之间的过道往前走,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被人叫住。
阮眠回头, 看见正在收拾东西的蒋焕阳,他拿了很多书要往书包里扔,动作不急不缓的, 估计也是在等家长来接。
这会儿他放下手里的练习册, 问阮眠:“你要走了?”
阮眠摇头, 扬了扬手里鼓鼓的袋子:“扔垃圾。”
她说完要转身,蒋焕阳又道:“你爸妈来接你吗?”
阮眠摇头。
“那你要不和我一起走吧?”蒋焕阳怕她不领情,急忙又道, “我的意思是, 雨太大了, 我可以让我爸送你回去。”
“不用了, 我等人。”
“等谁?周枉吗?”
阮眠没再回答他的问题, 转身出了教室。
刚踏出教室,室外的冷空气一下扑面而来。远处的景被暴雨滂沱积累的雾气氤氲遮住,近处只看得见对面高二一层楼凛冽肃杀的安静,雨水噼里啪啦落在廊台上溅起水花,周遭潮湿得让人觉得关节疼。
阮眠吸了吸鼻子,把垃圾扔进桶里,回教室。
铺天盖地的雨声重新被教室嘈杂的吵闹和笑掩盖。
段小敏终于找到了她的雨伞,拎着伞轻装上阵地往外走,遇到门口的阮眠时拍了她下:“你去哪啦我刚还在找你!”
“扔垃圾,怎么了?”
“这周末我过生日请客去ktv,我只请了最好的几个朋友,你要来哦。”
阮眠一怔,然后笑着点了点头:“好。”
“地址明天再给你发。”段小敏说得匆匆,“那我先走啦不然赶不上公交车了!”
阮眠和她说再见,往回走时又被蒋焕阳叫住:“阮眠,雨这么大,我让我爸送你回去好不好?”
她皱眉,有些不耐烦:“说了不用。”
“阮眠你什么态度?!”
?
看过去,是冯子琪,这会儿神情极其不爽,好似刚刚被阮眠不留情面拒绝的不是蒋焕阳而是她。
冯子琪双臂在胸前交叉,扬起下巴:“和蒋焕阳道歉。”
阮眠视线还像几秒前那样留在她身上,冷漠、没有丝毫感情。
冯子琪和她对峙了一会儿,像是被震住,悻悻移开视线。
而蒋焕阳又开口,却问了个与刚才毫不相干的问题:“听说周枉这段时间开始努力学习了,你真的相信他能再考到年级第一吗?”
蒋焕阳说完这句话,下意识捏紧拳头。
他在等,等阮眠的犹豫。甚至不需要一个答案,只要看到阮眠眼里片刻的怀疑而不是毋庸置疑的坚信,就足够了。
然而,然而既没有犹豫,也没有所谓坚定。
阮眠皱眉看着他,眼神里布满疑惑,仿佛在质疑他问的问题。
蒋焕阳又问一遍:“你真的相信他能再考到年级第一吗?”
……
“她一向不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
这声音冷淡,但太掩盖不住那股子拽劲和气场,一听就知道是谁。
阮眠回头,就看见周枉穿一身全黑,被黑色棒球帽遮着脸就跟阎王爷似的走过来,但偏偏透过帽沿挑着眉要那么懒洋洋地和蒋焕阳对视。他手里拿一把黑色手柄雨伞,大概刚刚是从连廊横穿过来的,走近就能叫人感觉到外头暴雨的潮湿和冰冷,可又像根定海神针似的,让阮眠觉得莫名心安。
周枉先看了眼她,特地从门口往里走,和阮眠并排站才继续开口。
“如果你真的想要一个答案,我可以回答你。我能不能考年级第一这件事,不取决于她相不相信,而取决于我能不能,这是我个人需要付出努力的事情。”
“你以前不是问过我一直考第一怎么不怕被别人超过吗?”
周枉看着蒋焕阳,记忆终于才把面前的人和从前总拉着他打球的小矮个儿重叠起来,于是他缓缓道:“与其关注别人,不如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你自己身上,全力以赴和专心致志,你的成绩、还有你这个人,都会比现在更牛逼。”
这话是说给蒋焕阳听的。
但句句在理,阮眠听了也受用,以至于在去吃晚饭的路上她还问一句:“你现在怎么这么会讲道理了?”
周枉笑一下,把伞往她那边偏一寸:“一直都很会不是么。”
自恋。
哪有这样夸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