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35天, 周枉就在奶奶家整整呆了35天。他说想好好学习,就真的把所有时间都腾出来埋在书堆子里,除了饭点帮奶奶打下手炒菜和吃完饭洗碗的功夫, 其他时间都以小时为单位切割给不同科目。
周枉好聪明,函数的内容讲一遍就会。以至于即使1班教学进程快很多, 为了赶上他学的速度,阮眠不得不在假期里就开始看下学期要学习的内容。
理科的科目很少有周枉不能理解的,查缺补漏和融会贯通的速度也极快。文科落下的则稍稍多一些,所以他花了大把时间在记忆和背诵语文英语上。
他习惯在早上背诵大段的文言文课文, 晚上记忆英语语法和单词。点一盏夜灯, 拿阮眠整理的英语笔记一本本细细的扒, 列大长串逻辑严谨的语法框架图, 拿英语单词和例句套进去一起记忆,偶尔问阮眠一些笔记上没写详细的部分。
书桌是奶奶腾出来足够坐下两人的厚重木桌,两人往往学习到很晚, 所以奶奶又特地去买了一盏夜灯摆在桌上。
知道要补习,林学富让林一白送过来了一堆习题和试卷。于是两人像是互相带动似的,一起看书啃笔记一起做题, 假期结束他们把做过的卷子订在一起, 厚的快要赶上后来高三最后一个假期做的试卷那样多。
翻了一遍又一遍的课本、从旧到新又从新到旧的笔记、单词和方程式, 熬夜到凌晨的周枉,构成了阮眠在迄今为止的求学生涯里一个和以往相同却又不同的寒假。
有时候阮眠等周枉写英语卷子,批改完一张又有一张, 实在困了她枕著书就会睡着;但周枉真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最不怕辛苦, 做起卷子来一张又一张像是丝毫不觉得累似的。
只是她不知道, 有时候写试卷拉框架写到凌晨, 周枉看她批改好的试卷做错题集, 把错了的典型题剪下来粘到错题本里的时候,会舍不得剪断她在旁边写的批注。
阮眠拿红色细头签字笔给他批改试卷,字迹和英语单词都好看,连打个叉都是赏心悦目的样子。
有次他做对了十道完形填空,阮眠写的批注是“全对了!!!”,整整打了三个感叹号。周枉隔着纸张就感觉到她的高兴,她高兴了他就心情好,于是把这道对的题也一起粘了错题本里。
那天晚上阮眠等他的时候在看一本叫《远大前程》的书,枕著书就睡着了,书页都没合上。周枉的视角能看到她的侧脸,被暖光灯照的粉扑扑的,呼吸绵长而均匀,应该是睡熟了。
周枉看着她的侧脸发呆,自然而然想到一些以后的画面。
是不是还会有很多个晚上,他们一起学习,一起写试卷,不用过多久他也可以给阮眠改卷了;他会从倒数第一个考场考到第一考场,和阮眠的名字在光荣榜上并列第一排,他会和她一起考上好大学,去哪个大学不重要,阮眠想去哪他就去往哪考。
如果今年考不上呢?
……
那就复读,明年陪她一起考。
周枉靠着椅背,注视着阮眠的方向,觉得自己今晚能熬一整晚,再写他十套数学卷子。
这么想着,周枉伸出手,想摸摸她,怕吵醒她又停在半空。
夜灯的暖黄色灯光照在他手上,像太阳光一样。
他忍不住伸手抓了抓,恍惚间想起第一次被打进医院那盏被熄灭的灯,大概因为害怕再陷入黑暗,周枉晃了晃手指。
灯还是那么亮。
周枉在这盏灯下发呆了很久,然后心下隐隐约约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好像又抓住了,
光。
春寒料峭的时候,学校开学了。
第一天晚自习就开始摸底考,楼道里到处都是人,边搬着一大箱子书边抱怨:“怎么又这样搞突击?还要不要人活了啊艹。”
周枉不知道昨晚干嘛去了,这会儿找了个空教室补觉。
教室扩音器里播放着今日歌单,和教室外的校园广播交相呼应,像是在演奏交响乐。周枉坐教室靠窗最后一排,枕着头的那只手垂着,如果从走廊窗外看只能看到他微蜷着的手指,随意又懒散、细长,又骨节分明。
阮眠被某人硬拉着来,正坐他旁边翻看笔记,教室里除了广播的音乐声,就只有她轻轻翻动笔记的声音。
可能因为空教室的安静,阮眠心也静的不得了,看笔记一目十行,效率极高。只是窗户开着,偶尔一点风能闻到周枉身上的皂香,心思就会随之稍微漂浮一些,这时她就抬眸看看,得出他还在补觉的结论,又接着看笔记。
广播里的歌声停了,教室外响起陆陆续续的脚步声,大约是准备前往考场了。阮眠看了眼时间,还有20分钟开考。
的确要准备进考场了。
这么想着她就要起身,同时合上笔记本。
椅子擦着地板发出轻微声响,在她准备叫醒周枉的同时,后者轻轻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阮眠一怔,轻声开口:“要进考场了…”
然而周枉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腕,说了句:“再陪我一会儿。”
还带着刚睡醒的鼻音,以及一些温柔的缱绻。
大概是这会儿的温柔和暧昧太让人贪恋,原本已经虚站起来的阮眠,又因为这句话坐了回去。
周枉没有移开手,从抓的姿势改成搭在阮眠的手腕上。
“你考场就在这层楼,过去很快。”
他又解释了一句,还没完全睡醒,眼皮压着。
窗外阳光很好,像是提前进入了夏令时。阳光穿透云层,一道道光束铺洒开来,以至于呈现出浮沉飘在光里的丁达尔效应。
才发现空教室里这么安静,把两人搭在一起的手隔绝在楼道的脚步喧嚣之外。
广播里的歌声已经停了,可阮眠心里却像是有一双手在弹钢琴似的,灵活敏捷又雀跃不已,一个人就完成了整个乐团的交响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