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臣泽正准备说些什么, 电话一下子被切断了。
他攥着手机的指尖发白,原本就发疼的胃这会儿更痛了,另一只手摁住的时候还咳嗽了两声。助理陆霄着急地凑过来, “怎么了?”
贺臣泽唇色苍白, 他伸手将点滴的针直接拽了, 接着坐起来。手上有血渗出来, 陆霄吓坏了,“贺导, 你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陆霄想摁住他, 无奈贺臣泽的力气十分是太大,放在他身上的手一下子就被挣开了。陆霄从未见过贺臣泽这么紧张的模样, 在他的印象里, 老板一直是云淡风轻的, 哪怕他平日里遇到再严重的事, 都不曾像现在这样。
贺臣泽出了医院给司机打了电话,直到上了车之后理智才回笼,他突然想到这很有可能是岑欲故意为之,他这个人脾气很让人捉摸不透, 总喜欢戏弄别人。
再联想到上次岑欲故意误导自己, 贺臣泽基本可以确定刚刚那些话只是岑欲为了激怒他说出来的。
只是,为什么岑欲会接时莺的电话?
他突然想到那日左娴接了时莺的电话, 她当时是什么感受?是不是和现在的自己一样痛不欲生?一旦感同身受, 贺臣泽才真正体会到时莺当时的痛苦,他胸口像是压了一块石头, 喘不过气来。
那头的时莺刚回到自己的座位,岑欲就笑着说,“我刚刚帮你接了一个电话。”
时莺看着他, 脸上怔了一下,然后没忍住嗤笑了一声。因为她这辈子没见过岑欲这种人,擅自接她的电话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甚至他的表情好像在等她道谢一样。
“我是不是要跟你说声谢谢?”
“当然了。”岑欲晃了晃手边的红酒,好看的眸子盯着猩红的液体,“刚刚给你打电话的可是贺臣泽,我帮你拒绝他,你当然要跟我说谢谢了。”
“贺臣泽?”
时莺拿起手机看了眼通讯记录,上面有一条是陌生号码,看起来确实像是贺臣泽打来的。她内心波涛暗涌,表面却十分平静,“你对你暗恋对象说什么了?”
岑欲不悦地说,“什么叫暗恋对象?”
难道不是?时莺在内心反问了一句。
他勾起唇角,“我跟他说我们俩正在甜蜜约会,让他别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
时莺不了解他的性格,还以为是真的,她表情严肃,“请你以后别再擅自动我的东西。”
“这能怪我吗?它放在那响个不停,我只是找个解决办法而已。不然,它的噪音污染到我高贵的耳朵,你说是不是不合适?”
“……”时莺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一时之间竟陷入沉默。要不是她带点脑子,还真能信了他的歪理。她憋了半天,想到网上看过的话,道,“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岑欲:“……”
走出餐厅时,时莺的手机又响了,她低头一看是陌生号码,虽然没接但是她不知是怎么地潜意识里就觉得打来电话的人是贺臣泽。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接通之后时莺没说话,电话那头的人也没有开口,沉默通过电流传递着。就在时莺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贺臣泽突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有些微弱,透着几分哑,“小夜莺……”
贺臣泽有太多太多的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怕时莺把电话挂了,先说了句,“你别挂电话。”
他喉结滚了滚,“你先前是不是给我打过电话,是一个女人接的?”
时莺想知道他究竟说什么,于是举着手机的手没动。贺臣泽说,“我跟她没有关系……”
所以,这是解释?时莺哽了一下,打断他,“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在她最需要解释的时候,他什么都没给。
贺臣泽怎么会知道,她那时候有多害怕多无助。她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可是接电话是别的女人。可笑的是,她那时候连质问他的勇气都没有。
在过去那段称不上是爱的感情里,她永远都不在主导地位。原因很简单,她比他爱她要多得多。她彻头彻尾,都是一个输家。
贺臣泽怔了怔,过了一会儿,眼眶有些泛红。
他以前所有的不解释,只是为了强迫自己不爱她,让自己在感情里永远高高在上,不会变得狼狈不堪。可他那么自私,从未想过狼狈不堪的变成了别人。
时莺直接挂断了电话。岑欲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贺臣泽又给你打电话了?”
她把号码熟练地拉入黑名单,“你要是想他的话就给他打电话。”
“谁想他?”岑欲翻了个白眼,这个动作一般人做不会好看,但是他翻个白眼都是漂亮的。他说,“我对你越来越好奇了,真想知道你身上到底有什么魅力,让贺臣泽那么着迷。他这种人骨子里刻着冷血,还从未见过他这么紧张一个人。”
“你是把我当成什么动物观察了吗?”时莺无语地看着他,“下次观察记得交观察费。”
“……”岑欲小声嘟囔了一句,“财迷。”
时莺被岑欲送到小区门口,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回来的时候在某个人的注视之中。贺臣泽远远地看着,知道岑欲在欺骗自己,安心了不少。
司机腹诽,今天怎么又换了个男的。
老板这是什么爱好,天天堵在人家家门口,观看自己的前女友跟别的男人约会。这是觉得自己头上凉,所以特意给自己编一顶绿帽子吗?
贺臣泽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已经绿光闪闪,他胃又绞痛起来,整个人身上没什么血色。原本他还想再呆一会儿,但司机瞥见他脸色不对,看起来好像马上要晕倒了,立马把他送到了医院。
第二天,柏巡一边带着水果来看他一边数落他,“你治个病怎么到处乱跑,是不是嫌自己活得太久了?”
贺臣泽抿着唇一言不发。
柏巡忍不住阴阳怪气,“你之前不是说只是把时莺当宠物吗?现在人家走了,你又开始自虐?可悠着点吧,真死了能代替你的人多了去了。”
说完这句话,贺臣泽像是被揭了伤疤,猛烈地咳嗽起来。
柏巡坐在床边,拿出水果刀认真地给他削着苹果。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刀具与水果接触的声音,过了好半晌,躺在床上的男人突然说,“我要怎么做,才能让时莺回到我身边?”
他隐隐约约觉得,他快要彻底失去时莺了。
柏巡像是见了鬼一样,“贺导现在知道低头了?不得了。”
他拿出手机,没忍住给贺臣泽拍了一张照,“得纪念一下,这辈子都没见过你低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