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爷叹气:“身上全是烟酒味儿……有段时间我家里马桶坏了,我起夜下楼去公共厕所,撞见好几回。”
老大娘:“我们还上去说过他呢。偶尔一次两次就算了,他天天凌晨洗澡,我们家正在你们房子下面,管道一直响,特别明显。好不容易睡着,给吵醒了。”
傅见微和薄耘忙对他们道歉。
老大娘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那孩子态度挺好的,跟他说了,他就移到早上洗了。不过小傅啊,你是他老师,你就问问他,大半夜干什么去了。”
老两口离开后,薄耘和傅见微对视,都很疑惑忧虑。
傅见微轻声说:“他最近在学校里没什么异样,作业都交了,上课认真听,我就没再找他谈话,注意力转到别的学生身上了。”
薄耘说:“林助理一直和霍姨那边保持着联系,我妈还跟霍姨加了好友,经常聊天,都说挺正常的。霍坤跟他妈那边联系时表现得很乖。而且,他姥姥姥爷在那边打零工,赚的钱都汇给霍坤了,不多,但绝对够他生活了。”
“我觉得他本质上并不顽劣,不太可能因为大人不在就松散了,莫名其妙又去混社会。以前那是有难处。”傅见微说。
薄耘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但,那他是怎么回事儿?”
两人对视了片刻,傅见微说:“我问问他朋友。”
“啊?他还有朋友啊?”薄耘惊讶地问。
“……小弟。”傅见微解释。
“哦。”薄耘恍然大悟。
傅见微:“……”
他似乎感觉到薄耘对霍坤有一丝丝的若有若无的“敌意”……
换作别人,也许是会对同父异母的弟弟怀有敌意,尤其那弟弟的态度不咋样,可霍坤的情况特殊,而且薄耘肯定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
那是为什么呢?
但傅见微来不及多想,赶紧给霍坤的小弟……不,是朋友打电话。
这小弟朋友也是傅见微的学生,看到是大嫂老师来电,赶紧接了,恭恭敬敬地叫人:“大——老师!”
“……在家看电视?”傅老师问。
“啊,嗯……不,在写作业!”小弟朋友殷勤地问,“老师什么事儿?”
“你最近的进步很大,”傅老师说,“下次家长会上,我会当众表扬你。”
小弟朋友嘿嘿地笑。
以前老被批评的时候没觉得咋样,现在尝到了被表扬的滋味儿,就对比出好了。这你让谁来说,开完家长会就挨爹妈男女混合双打都不如得到爹妈给的两百块钱奖励强啊,虽然钱不多,但意义非凡!
傅老师话锋一转:“但你周三逃课去网吧打游戏——”
“我保证我再也不去了!我跟你保证了啊!解释了啊!我那是我们公会被人嘲讽了,那他妈太过分了,说的那些话,简直叫那个什么,大放缺词*!我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去帮个忙……”
“只要没有下次,我可以不说这次的。”傅老师说,“但我要知道霍坤最近瞒着我在干什么。”
“啊?”小弟朋友愣了几秒钟,反应过来,迟疑道,“这……我、我也不知道啊……坤哥他……他干什么了?”
“我记得你妈妈说,如果你这学期表现好,放假让你去看你喜欢的球赛现场。”傅老师说。
“……傅老师,你这、这……”
“你去网吧靠的是花一百块向高三学生借的身份证。”傅老师说。
“你、你你要这样,我就没话跟你说了啊!傅老师!”小弟朋友垂死挣扎。
傅老师忽然换了角度:“你也不希望霍坤出事吧?”
小弟朋友犹豫一阵,说:“他没干别的,就是打工吧好像。没影响学习啊。”
“他每天凌晨两三点回家,早上还要去学校,是没影响学习,不过是会猝死而已。”傅老师冷冷地说。
“这我倒不知道……”小弟朋友“哎呀”了一声,为难了一阵,最终道,“我去问一下别人。我具体的也不知道,只听说了一点,他之前在托人问一个什么工作来着,说是时薪很高……我去问问。”
……
今晚,薄首阳又来了。
霍坤心不在焉地摆冰酒桶,突然听到走廊尽头——薄首阳今晚的房间就在那边——传来闹声。
几秒后,他身边的晚班管理员隆哥对讲机里传来声响,有人语速飞快地汇报说1022号房俩老板在打架。
话还没说完,就有“公主”从里面跑了出来,朝这边招手,示意隆哥赶紧过去处理。
这种时候肯定顾不上那位薄总的“厌男禁令”了,隆哥招呼身边的霍坤和其他几个看起来有力气的男的,跟他过去1022房拉架。
机会来得太突然,霍坤怔了怔,看着隆哥带人往那边走去,猛地回过神,目光投向手边的水果刀,心跳加速。他屏住呼吸,不动声色地四下打量,没人注意这边,就默默地将刀拿到手中,别入后腰皮带,深色的马甲挡住了痕迹。
然后,他追上去隆哥一行人。
薄首阳烦得要死。
载德最近有俩项目出了大问题,忙得他焦头烂额,好不容易今天能喘口气,想早点回去休息,却撞见了俩合作过的老总,非要请他喝酒,把他拉到这儿来。
喝点酒也行吧,就当是助眠了,这阵子他常失眠。
不料喝着喝着,这俩傻逼突然为了谁的明星二奶更红吵起来了!有病吧!
吵着吵着,推搡起来,然后打了起来。
好在工作人员很快进场,把俩傻逼拉开,这边劝了那边劝,争取让两边原地和解。
薄首阳刚刚已经走到了门口,准备情况不妙就赶紧出去,别殃及自己。此刻情况好转,他正犹豫,身边的年轻人低声说:“薄总,您好像有点醉了,去楼上开间房休息下?”
薄首阳不悦地转头瞪去,正要呵退这不识相贴上来、竟想勾搭他的恶心玩意儿——目光触到对方,忽的一怔,脑海里有什么东西飞快地闪了过去,没抓住。
他本能地对这个年轻人没了恶感……至少,看着很顺眼。
原本打算训斥的话就没说了,犹豫了下,换成了:“行。”
薄首阳跟那俩傻逼说了声醉了要去楼上休息,就跟着年轻侍应生离开了。
一路上,侍应生走在他侧后方,他忍不住回了几次头去看。这人虽然年纪轻轻,却稳重,大方地任他看,不卑不亢不扭捏,不像其他那些娘娘腔。这越发令他对对方有好感了。
也许还要加上酒意微醺的作用,总之,薄首阳主动和这个面善的年轻人说起了话:“你多大?”
“……18。”年轻人说。
“以前没见过你。”薄首阳问,“刚来不久?”
“……有段时间了。”年轻人很直接地说,“薄总恐同,没见过我很正常。”
薄首阳噎了下,皱眉:“你也是男同?”
“不是。”年轻人淡淡地说,“我主要招待女老板。”
“……”薄首阳说不准自己是否该为此欣慰,沉默片刻,嗯了一声,又问,“18……没读书了?”
“在读,只做晚班。”年轻人说。
薄首阳瞬间板起脸,语重心长地教育道:“是学生就好好读书,你看起来不是那种爱慕虚荣的,怎么干起这事来了?”
年轻人一时没说话,薄首阳以为他有傲气或是心虚,正要回头去看他神色,听到了他的回答:“我爸死了,我买不起一块好的墓地给他。”
薄首阳愣了愣,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半晌,叹了声气:“有孝心。”
不像自己那不孝子!
他一时感怀,本想拍拍这年轻人的肩膀,手抬到一半,嫌脏,放回去了。
年轻人面无表情地说:“我还没卖出去过。”
薄首阳不敢轻信,“嗯”了一声,转身继续朝电梯走。
进电梯时,薄首阳看着电梯壁镜里映出来的自己和年轻人的脸,那股微妙的感觉卷土重来,并且越来越浓厚……
作者有话说:
*正确为:大放厥词。
鱼鱼换休的王保保同学表示很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