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之前,有一次,也是晚上这么大雨,他有事儿下楼,撞上穿着雨衣、滴着水的鲍桧从外回来,怀里抱着小狗汤姆,提着有宠物医院标志的塑料袋。
鲍桧见着他,欲言又止,擦肩而过。
大概是因为那之前傅见微好几次没回鲍桧的消息,鲍桧问他是不是薄耘不让他跟自己来往,他也没回。那之后,鲍桧再没给他发过消息,见面也不再打招呼。
其实,不全是薄耘不让的原因,傅见微自己也并不喜欢和鲍桧来往。
一来,鲍桧以前给他的印象很差;二来,除了汤姆,他跟鲍桧再没话聊。鲍桧说话,基本以“我草他妈比”开头,以“我草他妈比”结尾,中间内容是吹牛,比如谁谁谁干什么不行,换了他,他肯定怎么怎么。
……但是。
傅见微想起今天鲍桧那副难过的模样,犹豫再三,发过去一条短信:鲍桧,我是傅见微。节哀。
他本来还想问汤姆的遗体怎么安排,但打完删掉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不想和鲍桧有太多交集。
半分钟后,鲍桧回了他:你居然没删我手机号码?!
傅见微:“……”
这是重点吗?!
傅见微没回,搁下手机,刷题。
过了大概五分钟,鲍桧又发来一条短信:不要你假好心,虚伪。
傅见微:“……”
行吧。
他再次搁下手机,继续刷题。
大概十分钟后,鲍桧又来短信:操,你他妈就是想看老子笑话吧?老子好得很!我草你妈比!
傅见微忍无可忍地把他加入黑名单。
三分钟后,鲍桧在外面踹门:“操,傅见微,开门!开不开门?非逼我把这破锁又踹烂是不是?你别逼我啊,操,傅见微!”
宿管老师在旁边崩溃地喊:“傅见微又怎么你了啊?!!”
一道口音很重的中年男人——大概是鲍桧他爸——的声音随之响起:“怎么了?还有个啊?你一次性说完,让唐律师一起给你搞。”
鲍桧边踹门边说:“他拉黑我!”
他爸:“操他居然敢拉黑——啊?拉黑?什么拉黑?哪里拉黑?拉黑你什么?”
“手机号!”鲍桧冲着门骂,“傅见微你他妈的竟然敢拉黑老子手机号!等死吧你!开不开门?!”
傅见微要疯了,他想把自己刚发短信的手剁了!薄耘说得没错,鲍桧真的脑子有病!
他又生气又害怕,盯着摇摇欲坠的门看了一阵,将心一横,过去开了门,差点儿被鲍桧踹到,好在他有防备,躲得快。
鲍桧急忙收住脚,心虚地看了眼傅见微,但转瞬就理直气壮起来:“你他妈的拉黑我?!”
傅见微被一群认识的不认识的老师、校领导、鲍桧他爸和不知道具体谁谁谁、各寝室好奇探头的同学盯着看,攥紧了拳头,孤注一掷:“谁让你骂我妈?!”
“谁骂你妈了?我没事我骂你妈……”鲍桧愣了下,“操,那是我口头禅!不是故意骂你妈!”
他爸都受不了他了,拧着眉头问:“到底怎么回事啊?这谁啊?跟你有什么过节吗?”
“没过节。”鲍桧不耐烦地说,“汤姆有他一半。”
他爸更迷茫了:“那狗不是你捡的吗?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一起捡的啊!”鲍桧说。
傅见微飞快地瞥了眼宿管老师和校领导,矢口否认:“我没有!”
鲍桧有特权违反规定往宿舍捡动物,他没有。
鲍桧嚷嚷:“操,怎么没有了?我跟你的短信还在呢!怎么现在跟老子一起捡个狗你都觉得丢人了?你是薄耘他二奶吗,他有你裸/照吗,你这么怕他?”
傅见微生吃了他的心都有,发着抖说:“你闭嘴!你少胡说!狗是你非要带回寝室的,我还跟你说了寝室不准!”
“你是说了,又怎样?我带狗去打疫苗驱虫了啊。”鲍桧跟他驴唇不对马嘴了一通,摆摆手,“不说那些了,不知道你发什么癫……我打算把汤姆埋我们发现它的那个河边,你一起吗?”
宿管老师终于理顺了,深深呼吸:“所以,鲍桧同学,你就是想邀请傅见微同学一起去给汤姆下葬,是吗?”
鲍桧“嗯”了一声,斜着眼看傅见微,愤愤不平:“妈的,老子话还没说完,就拉黑老子……”
众人:“……”
“喂,你到底去不去?”鲍桧恶狠狠地问。
傅见微想把门甩他脸上,但只是想想,并不敢真这么做。想来想去,怕他又发疯,只能忍气吞声地应了一声:“去。”
……
薄耘冒险从家里漏夜潜逃,跑学校来,打算陪小傅一晚。
他心想,以小傅的性格,怕他担心,就怕也说不怕。但谁知道商理家和鲍桧家能搞出什么殃及池鱼的骚操作呢?这两家给他的感觉都不正常。就算小傅是真不怕,他都怕,还是待一起更放心。
宿舍大门口的传达室大爷一直以为薄耘是傅见微的表哥,也知道今天那事儿,听薄耘说过来陪陪傅见微,没卡他,只让他填个入内登记。
薄耘正靠在窗口填表,突然听到一阵骚动,抬头一看,愣了下。
——只见,鲍桧强行拖着傅见微出电梯,往这边走,后面一堆大人追着喊:“外面下大雨呢!等雨停了再去!或者明天白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