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化不开的墨,只床头的落地灯撑开一片昏暗微弱的光,将卧室里的一切都拓出暗影。
床侧墙壁上,交缠的暗影如海浪波涛般起伏,分不清谁谁。
宋音记起,新婚那半个月,尽管他平时似乎不怎么近人情,可在这件事上,他还算温柔,也有足够的耐心,会顾着她的感受。
可今天,他似乎有些……像是难以克制似的,吻落得密密麻麻,又近乎凶狠般地掠夺,似乎是积攒已久的某种情绪得不到平息。
将她翻过来,覆过去。
一遍,一遍,又一遍……
如果不是因为深知这场婚姻的本质,她都要以为他是对她思念成疾了才会如此。
终于一切都结束,宋音被抱回床上,也不知道是几点,她又累又困,也懒得翻身了,任由自己枕在他臂弯,沉沉睡去。
陷入睡眠前,她迷迷糊糊的冒出一个念头——
凭借一己之力帮她倒回了时差,这个老公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用处的。
再次有意识时,宋音的脑子迷迷糊糊的,只感觉旁边有悉悉嗦嗦的声响,吵得她心烦。
起床气上头,她眼睛都没睁就胡乱抄起枕头,想往旁边扔,奈何全身酸软,轻嘶了一声,没能扔得出去。
不过,悉嗦声响倒是停了。静默一瞬。她隐约听见一声很轻的气音,像是笑。
宋音又烦躁地皱起眉头,也没力气喊,只嘟哝:“吵死了……再吵你晚上就去睡沙发!”
——世界安静了。
宋音的意识逐渐昏沉,将要陷入沉睡时,忽然,又听见布料摩擦的声音。
她烦躁地捂住耳朵,哼唧了一声,娇气得很。转而伸手往旁边摸索被她挪了位置的枕头,同时一翻身,按住枕头枕了上去。
她迷迷糊糊感觉枕头的质感有些硬邦邦的,耳边好像还有“扑通、扑通”的声音,似乎不像个枕头,可她困倦得很,也没睁眼看。
这时,随着耳边胸腔的共振,头顶响起微微沙哑的声音:“我该去上班了。”
宋音:“……?”
她的意识回笼,脑子清明了些,睁开眼便看见男人平躺在床上,但已穿戴整齐。
而她,正枕在他的胸口。
姿态极其亲昵,再结合他刚才的话,就像极了是她缠着他不让他去上班。
就,离谱。
宋音也顾不上身上的酸软了,立刻翻身远离他,并且顺势抬腿狠踹了他一脚。
然后,迅速装睡。
傅时礼:“……”
她那点力道,像挠痒痒似的,他倒也不至于和她计较什么。
再者,昨晚确实是把她折腾得有些狠了。
宋音侧躺,背对着傅时礼的方向,仍旧闭着眼装睡。
她听见布料摩擦的轻微声响,应该是他从床上起来了。
然后,有轻微的脚步声。
脚步声似乎正在靠近她睡的这侧床边。
他过来干什么?
宋音下意识轻蹙眉心。
这时,带着凉意的手指轻触了下她的眉心,他低沉的声音也随之响起:“装睡的时候,别皱眉。”
他像是笑了下,语气有几分意味不明的味道,“会被看出来。”
宋音:“……”
这个狗男人一大早怎么这么多话!
有被人拆穿的轻微窘迫感,宋音的火气蹭的一下就冒出了三丈高。她睁开眼,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印入眼帘。
傅时礼站在床边,一身西装熨烫得妥帖利落,领带打理得挺括端正,西装裤下包裹的双腿修长笔直,整个人一丝不苟,看着清冷矜贵得很。
和昨晚那个狠掐着她的腰,眼底染红的男人,简直判若两人。
衣冠禽兽!
尤其是他此刻微俯着上身,垂眸看着她,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宋音一脸冷漠地瞥他一眼,抬手拽住他的领带往下一拉,他顺着力道俯身,手掌撑在她耳侧,顺势覆在了她上方。
两人的距离倏然拉近,仿佛呼吸都交缠了起来。
宋音微怔了一下,她只是想把他的领带扯乱,实在没想到他这么……易推倒,轻轻一扯,整个人就过来了……?
她下意识双手按住他的胸膛,推了他一下。
却没推动……?!
他的“易推倒”属性,还时灵时不灵么?
傅时礼保持着撑在她上方的姿势,目光在她脸上打量:“欲擒故纵?”
“如果想要早安吻,可以直说。”
“……?!”
如果世界上存在“嘲讽”这个学科,傅时礼绝对会是这个领域最权威的专家。
一句比一句让人火大!
宋音轻吸了口气,转而弯唇一笑,一下一下地扯乱他的领带,眼底带着挑衅,慢悠悠地说:
“这么宽的一张床,你在另一侧的床边穿衣服怎么就到床上了,又是怎么莫名其妙的被我当成了枕头呢?”
“说着要上班,可又特意跑到我床边,还跟我提什么‘早安吻’,你欲擒故纵的手段显然高明得多。”
“怎么,今天亲不到我你就没有动力工作了是吗?”
她叭叭叭说完,傅时礼没说话,只很轻地哼笑一声,伸手从她床头拿起昨晚随手放下的腕表,在她眼前示意了一下。
而后,直起身,慢条斯理地把表戴在左手手腕上。
他没说一个字,又仿佛说了很多。
无需言语,就完美的解释了他为什么穿完衣服又到了床上,为什么说要上班又跑到她床边。
同时,也把嘲讽说得淋漓尽致。
别问,问就是后悔。
刚才她怎么没多踹他几脚呢!
宋音恼怒至极,抄起枕头就往他身上一砸,顺势翻了个身,眼不见为净。
傅时礼轻扯了下唇角,理了理被她扯乱的领口,而后弯腰把枕头捡了起来。
宋音正气不打一处来,忽然有只微凉的手掌托住她的侧脸,把她的脑袋抬了起来。她下意识睁开眼,还来不及作出反应,下一秒,脑袋被在了柔软的枕头上。
也是在这一秒,她的余光瞥见有阴影覆过来,浅淡的木质清香笼罩在鼻尖,同时,有柔软的触感落在她额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