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 温宁迷迷糊糊一醒来，就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箍着，她不自觉挣了下，没挣脱, 反而脑袋上似是落上来一只温热的大手。
随即有沉缓好听的男声低低落在她耳边。
“醒了？”
温宁还闻见了一股熟悉又清爽的气息。
她又稍稍清醒几分, 她想起了昨夜留宿的地方, 明白自己此刻不是被什么箍着，应该是正被某人抱在怀里。
她含混地“嗯”了声，半梦半醒间下意识在他胸口蹭蹭, 又叫他：“哥哥。”
男人像是轻轻又摸了下她脑袋：“饿不饿，要不要起床吃早饭？”
温宁眼睛睁不开：“我还好困。”
“那再睡会儿。”他动作停下来。
温宁头贴在他在胸前，能见听他胸腔中的心跳声，沉稳有力。
昨晚那点倦意像是她的一场错觉。
他刚才声音好像也恢复正常了？
温宁有点不确定，又出声问他：“你醒多久啦, 怎么没去锻炼？”
这个男人好像把自律刻进了骨子里。
以前她也很少有机会能像这样在他怀里醒来。
这好像是第三次吧？
“没多久。”江凛低声说，“晚上再锻炼。”
温宁这次终于确定他声音确实又恢复如常, 但她困意也消了大半。
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在他怀里醒来的感觉还不错, 她还完全不想起床，仍闭着眼, 又在他胸口蹭了下, 小声问他：“赖床的感觉是不是还挺好的？”
她脸紧紧贴在他胸口，江凛垂眸也只能看见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这姑娘半梦半醒间，向来比绝大多数时候都要粘人，说话会带点小鼻音, 咬字含混，每一句话都像是在跟他撒娇。
“是挺好的。”
温宁莫名有种给他安利成功的小开心，她嘴角扬了下, 手环在他腰上：“那我们再睡会儿。”
但温宁最终也没能拉着他一起赖床太久。
主要是她走了困，没能立即睡着。
没有立即睡着，温宁就开始惦记起了翟家那位厨师的早餐。
美食永远是让人早起的最大动力。
二十分钟后。
温宁爬起床，被男人抱去主卫。
江凛把她在洗漱台盆前放下，顺手理了下她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我去隔壁。”
温宁点点头。
他这整个洗漱台其实整体长得她躺上去都绰绰有余，但不知是不是装修的时候并没有考虑过将来会迎进来其他主人，他只在中间装了一个台盆。
两人同时洗漱并不算太方便。
不过做别的事情倒是挺方便的。
他之前没少抱她过来。
就是台盆前的满墙整面镜会成倍地增加羞耻感。
温宁压下胡思乱想，随手拉开下面第一格抽屉找发箍。
她记得她在第一个抽屉里放了一个的，但现在里面居然没看见。
温宁皱皱眉。
一只大手忽然伸过来，拉开第二格抽屉，拿起里面的发箍，递过来给她。
温宁接过来戴上。
戴好后，她见男人还没动，又疑惑转头看他：“你怎么还没走？”
江凛没接话，目光落到她脸上。
和机场再遇那天一样，她左边侧脸有一道小睡印，只是这次是在他睡衣上印出来的。
江凛抬手，指腹落到那道睡印上：“你家楼上那套房装了两个台盆。”
他这话接得没头没尾，温宁懵了下，随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他在她小区顶楼那套房。
江凛指腹在她脸颊上轻触，低声继续道：“主卧帮你装了个化妆桌。”
其实这边他也提过给她换。
但她那时很粘他，连带着也很喜欢用他那张书桌，没答应。
“本来想让你亲自挑的，你先将就一下。”江凛略顿了顿，“等下一套你再自己选。”
温宁：“……？”
下一套什么？
男人此刻虽然仍是那副不动声色的表情，但这番话都快算是明示了。
胸口好像有温泉水慢慢漫上来，暖暖淹没着心脏，让她心底一阵阵发软。
这股热意也让她脸和耳朵也缓缓红了起来。
温宁装傻，她转过头看向镜子：“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却又在满墙镜中看到他目光静静落在她脸上，那双向来幽深的眼中有明显的柔和。
江凛盯着她泛红的脸看了两秒：“那等你想听懂的时候我再说。”
温宁：“……？”
什么叫她想听懂的时候？
这个男人说话不要总是藏着一堆拐弯抹角的小陷阱好不好。
温宁不由推推他：“你快去洗漱啦，等下不要耽误我吃早餐。”
等男人出门，温宁顺手把主卫的门关上，才捂了捂发烫的脸颊，拿起牙膏牙刷刷牙。
温宁刷完牙，听见搁在一旁的手机响了声。
她去哪都手机不离身。
他也惯着她这个毛病，刚刚还是他帮她把手机带过来的。
温宁把牙刷放好，拿起手机。
微信消息是喻佳发来的。
喻佳：【沈明川让我转告你，江凛下周四生日】
温宁：“？”
他下周四生日？
也没见他和她提一句的？
不过——
温宁低头给她回微信：【沈明川怎么又一大早就联系你，你们俩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喻佳：【？？】
喻佳：【你昨晚不是去江凛家了吗？？】
跟他和好的事，温宁也没瞒着喻佳，当晚就告诉她了。
喻佳的反应和宁女士一致，总结起来就是六个字——
太便宜江凛了。
喻佳：【你怎么就醒了？】
温宁：“……”
温宁回她：【他昨天跟我盖被子聊天来着】
其实感觉也不差。
昨晚聊到一半，他靠过来吻她。
好像就是在他们聊完明年的春夏秋冬想做什么之后。
卧室拉了遮光窗帘，不见一丝光线，但男人指腹落在她脸的触感是熟悉的，喂进她嘴里的气息也是熟悉的。
是一个无比温柔的吻。
结束后，她又靠在他怀里继续和他小声说话，最后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喻佳：【？？？？？】
喻佳：【江凛是不是不行？】
喻佳：【你要不要考虑换个男朋友？】
温宁：【不要转移话题】
温宁：【你先告诉我沈明川为什么一大早就联系你】
手机略安静了几秒，才又重新响起。
喻佳：【他没联系我】
温宁：【？】
温宁：【猫猫疑惑.jpg】
喻佳：【他现在就在我床上】
温宁：【？？？？？】
喻佳：【一言难尽】
喻佳：【少儿不宜】
温宁：“……”
……很好。
她昨晚跟某人少儿很宜。
洗漱完，温宁从主卫回到卧室，看见男人已经坐在卧室沙发上。
许是因为等下翟家厨师要来，他换了套休闲装，双腿交叠，坐姿随意，正低头看手机。
冬日暖阳从落地窗照进来，在线条流畅又分明的下颌线上笼上一层小小的金边。
听见她脚步声，男人将手机随手一放，朝她张开双臂。
温宁拿着手机走过去，坐进他怀里。
江凛给她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手扣住她后颈，靠过去吻她。
温宁闻见了一股清爽的须后水味道，抵进她唇齿间的舌尖带着和她相同的牙膏香气，有种难分彼此的亲密。
温热的大手在她颈后轻抚。
温宁心里泛软。
不会再有人从头到脚都这样完美地符合她审美。
除了她家人以外，也不会再有人将在她在心里一放就是十几年，也不会再有人能这么宠她了。
一吻结束，江凛只稍稍退开，指尖仍在她发丝间轻抚，声音压低：“翟家的厨师到了，想不想换衣服？”
温宁鼻尖轻抵着男人直挺的鼻梁，可能是因为刚跟他接完吻，身体也发软，一点都不想动：“懒得换。”
“那你在房间里待着。”江凛低声说。
温宁：“他等下不还要继续留下来做中饭吗？”
“他要再下去买趟菜。”江凛说。
温宁蹭蹭他鼻尖，小声说：“那我不换了，不想穿内衣。”
吃完早饭，温宁跟他一起去影音室。
今天是周日，她追的一档美食综艺昨晚有更新。
看综艺其实不需要影音室这种沉浸感，但这人之前也不知怎么想的，客厅里连个电视机都没装。
而且翟家的厨师马上会再上来做中饭，她没换衣服，在客厅待着也不方便。
但温宁综艺看得有点心不在焉。
主要是惦记着喻佳那条消息。
他周四生日，离今天只剩不到四天了，他居然到现在也还没有一点要告诉她的意思。
温宁拿了一颗草莓过来，愤愤咬掉一半。
不说算了。
她还懒得帮他过生日呢。
手机铃声忽然突兀地响起。
温宁下意识循着声音望过去，瞥见他随手搁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亮起来，在昏暗的影音室里发出刺眼的光。
连带着屏幕上“郑瑜”两个字似乎都刺眼了起来。
温宁剩下半颗草莓瞬间都忘了继续吃。
半抱着她的男人表情却并没有一丝变化，他随手接起电话，平淡地应了句“我问问她”，又随手挂断。
温宁看不出他情绪，就还是有些担心。
她抿抿唇：“她找你什么事啊？”
江凛把手机放下，垂眸看向她：“她说既然你和我在一起了，再骗江冽说你出事了不合适，问我能不能让江冽知道。”
温宁：“……”
她倒是还一心向着小儿子。
“随便呗。”温宁无所谓地说，“骗江冽本来也不是我的意思，是他接我爸爸电话的时候产生了误会，后来你爷爷又顺势答应瞒住他，我其实无所谓的，我和他连熟人都算不上。”
暗淡光线中，江凛目光静静落在她脸上，他重复了她最后一句话：“连熟人都算不上？”
温宁点头：“长大后我就只见过他两面，比陌生人确实也好不了多少吧。”
不知是不是满意她这个答案，温宁看见抱着她的男人隐约像是极浅地笑了下。
没等温宁细看，手中的半颗草莓忽然被抽走。
随后带着草莓清香的吻再次落于她唇上。
草莓汁水在她口中炸开，又被他卷走。
他这两天好喜欢亲她。
温宁舌尖被他卷住，迷迷糊糊在脑中想。
但草莓味好像并不适合他。
她有点点想念他以前刚喝完啤酒后吻她时，那股微涩又令人熏然欲醉的麦芽酒香。
明明她不爱喝酒的。
他好像还会抽烟。
她也没见过。
下唇倏忽间被他咬了下，轻微刺痛感传来，温宁回过神，睁开眼，目光撞进男人幽深的眸光中。
“走什么神？”江凛捏着她下巴，嗓音沉沉。
“我都不知道你还会抽烟。”她声音不自觉带了点委屈。
江凛松了手，又轻轻摸了摸她脸颊：“很少碰。”
容易上瘾的东西，他都会克制。
那天要知道她会下来，他也不可能会碰。
并不是什么好习惯。
被他这样温柔地触碰，温宁心里那股委屈感却越发明显：“沈明川今早让佳佳转告我，说你周四生日，你生日也不告诉我。”
“就因为这个走神？”江凛指腹轻轻划过她眼尾，她眼角平日就有一点不明显的下垂弧度，本自带一股无辜委屈感。
此刻脸上真露出委屈模样，能看得人心脏发紧。
“好多年不过，没想起来。”江凛轻声哄她，“不是故意不告诉你。”
温宁下意识想说哪有人连生日都不记得的，可忽又想起刚才手机屏幕上那刺眼的“郑瑜”二字。
没有人生来就有朋友爱人，每个人出身时，身边都只有家人。
他小时候家人会给他庆生吗？
就算会，不被生身父母喜爱期待，出生之日好像也确实不是什么值得记住与庆祝的日子。
温宁那点委屈倏然又转变成心疼。
她趴到他肩膀上蹭了蹭：“还好我那有早给你准备的礼物，还来得及给你送。”
“早给我准备的礼物？”江凛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脑袋，尾音低低扬起，像是难得有些意外。
温宁脸埋在他肩膀上，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她说的是那对袖扣。
她原本其实不打算告诉他袖扣是三个月前就给他准备好的礼物。
那时她怀着满腔喜悦给他又定做礼物，他却在费尽心思跟她隐瞒身份，现在一想起来还是很气。
可东西都做好了，她也不想浪费，就想着找个合适的时机送出去，只当是和好后再给他定做的。
可此刻，温宁忽然又不想和他计较那么多了。
喜欢一个人又不是算账，哪能笔笔都计算清楚。
他对她的好，她也算不清的。
“很早就给你做好了。”温宁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声音轻轻的，“要是你没骗我，应该早收到了。”
江凛落在她发顶的手倏然一顿，喉间发涩：“对不起。”
温宁又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故意把语气放轻松：“哥哥你小学是不是没认真学好，有礼物收不是该跟我说谢谢吗。”
男人沉默了片刻。
随即，温宁感觉他手落到她下颌。
头被他抬起来。
温宁目光跟他视线对上。
男人扣在她腰上的收紧。
“谢谢。”他低声说。
他眸光仍旧深邃。
但温宁这次不用多猜多问，好像也有些明白他不并只是在谢谢她的礼物。
温教授和宁女士预计要晚上九点半才能到家。
温宁这晚终于还是在博汇如愿吃到一顿某人亲手做的饭。
吃完晚餐，江凛送她回家。
宾利匀速行驶在路面上。
车行至一半路程，温宁收到基友发来的一条微信。
惠惠：【我奶奶今年又做萝卜干了】
惠惠是温宁在微博认识的画手兼coser，后来熟络后，温宁得知她住在南城近郊，家里在那边开了个小服装厂。
前两年南城漫展的时候，她和喻佳一起跟惠惠面了个基，还去她家玩过一次。
惠惠奶奶萝卜干做得一绝，外面裹了层层红润的辣椒面，又香又脆。
温宁和喻佳都非常喜欢。
可温宁此刻盯着惠惠头像，心里却忽然轻轻一动。
她低头跟惠惠认真起了天，宾利一路开进小区地下停车场，她也没注意。
直到男人沉沉的嗓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跟谁聊得这么认真？”
他开车从不爱听音乐。
温宁现在跟他坐前排，偶尔会连上手机放她的歌单，但大部分时间，他车里总是安安静静的。
因而此刻他忽然一出声，就莫名惊得温宁心里一跳。
温宁倏然关了手机屏幕，偏头看向他，愣愣“啊”了声：“哥哥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