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宁心跳忽然快得没了章法。
她怔怔看着他。
男人掩在镜片下那双眼也仍然深邃得像是望不到底, 完全看不出他为什么忽然做这么一个近乎亲昵的动作。
温宁被他碰过的耳朵烫得厉害。
胸腔似是也瞬间热了起来，心跳砰砰乱响。
面前的男人不紧不慢收回手，因为衬衫袖子半挽而露在外面的小臂有流畅好看的线条。
温宁拿饭盒盖子的手还停在半空。
隔了几秒，才听见他不疾不徐地开口, 语气浅淡。
“头发快掉饭盒里了。”
温宁：“……？”
她已经在他面前翻车多次, 这次头发又差点掉碗里。
她估计真的在他面前都没什么形象可言了。
温宁忙从包包里找出条皮筋把头发扎上。
扎好头发, 温宁忽然又反应过来——
她头发要掉了他就不能口头上提醒她一下嘛，做这样暧昧的动作，就很容易让人误会他不知道吗。
不过也有可能是来不及口头提醒？
毕竟头发掉饭盒里也就一瞬间的事。
看他平日西装笔挺, 一丝褶皱都不见，想来估计也看不得这种情景？
温宁一边在心里反复揣度，一边心不在焉地夹了块排骨慢吞吞吃着，倒没有再开口说话。
神思不属地吃完这顿饭，温宁发现食堂里不知不觉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她也不意外。
剧组在榆城的戏份快拍完了。
其实本来在这边的戏份就很少, 只是钱正义要求高，一个镜头经常要磨上许多次, 以至于现在整体拍摄进度比预期要稍微慢上少许, 剧组这几天都在赶工。
晚上的戏份在前坪拍。
温宁和他出了食堂，就见剧组工作人员都已经重新搭好景, 喻佳几人也已经站好位, 只等开拍了。
她偏了偏头，看向旁边的高大男人：“你要看看他们拍戏吗？”
江凛随口“嗯”了声。
“那我去给你搬把椅子过来。”温宁说。
江凛：“不用，我等下就走。”
温宁脚步一顿，又猛然望向他：“你刚才不是说今晚不走吗”
江凛低头看了眼手上的金属腕表：“回酒店, 晚上有个视频会议。”
温宁：“我们酒店？”
江凛点头，目光落在她身上：“你不回去？”
温宁眨眨眼。
酒店最好的房间都在她那层楼，他肯定不会住别的楼层, 那今晚四舍五入他们就可以算是半个邻居啦。
不过——
“晚上有夜戏。”温宁肩膀塌下来，“我还不能回去。”
江凛：“你老师不是走了？”
杜婉姝今天腰不太舒服，下午就跟她说了晚上会提前回去，刚刚也确实搭车走了。
“她走了我就更不能走了啊。”温宁跟他解释，“而且佳佳，就是女主演，她也没助理，我走了她一个人在这边也不方便。”
江凛：“你朋友还没签公司？”
“对——”温宁点点头，话说到一半忽然又停住，她转过身，仰头看着旁边男人，“你们公司最近有没有签新人的打算啊，有的话，我给你推荐一个啊。”
江凛垂眸看着她：“你朋友？”
“是啊，钱导的戏不是一向都是你们公司投资的嘛，你应该知道他眼光有多高，佳佳能被他选作新戏女主，演技肯定没得说，还是个浓颜系的超级大美人，这种顶级颜值和实力配置的未来超一线小花。”温宁眨巴着眼睛看他，“你们要不要考虑一下？”
暮色降临，室外光线暗淡。
有晚风吹过来，旁边小姑娘刚刚随意挽起的头发被稍稍吹散，碎花裙摆也轻轻扬起，像是飘到了他西裤腿边。
她仰头望着他，一双眼睛显得格外灵动漂亮。
江凛微微眯了下眼。
她拒绝他预定版权的提议，第一次主动跟他提要求，居然是为了别人。
“我不管签人的事。”
温宁就是跟他提议一下，其实没觉得他会答应，但不知怎么，多少还是有点失望，她小声嘀咕道：“可是管签人的人归你管啊。”
小姑娘眼尾略略下垂，像只讨要食物失败的小猫。
江凛垂在一侧的手指轻轻蜷了下。
温宁心头的失望也就一闪即逝。
签新人毕竟是公事，鼎盛这么大一个公司估计自有一套流程，他和她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也没道理为她破例。
不过温宁还是轻轻哼了声：“我们佳佳不管是样貌还是演戏的灵气可都是打着灯笼难找的，你们不考虑她肯定是你们公司的损失。”
不远处，计远徘徊了半天，像是想过来提醒他时间，又怕打扰他。
江凛又垂眸看了她一眼，随即收回目光：“我先回酒店。”
晚上的戏拍得不算顺利。
一个镜头磨到九点，温宁都快能把台词倒背如流了，钱正义都还不满意。
温宁忍不住摸鱼把手机拿出来给某人发消息。
温宁：【你的会开完了吗？】
他回得挺快。
我超贵：【没有】
温宁：“？”
温宁：【没开完你怎么给我回消息？】
他也摸鱼？
不像啊。
他感觉就像是那种在工作方面十分严谨自律一丝不苟的性格来着。
我超贵：【网络出了点问题】
那难怪了。
温宁肩膀塌着：【我这边也没结束qaq】
我超贵：【要拍到什么时候？】
温宁：【不知道，可能会拍到大半夜叭】
温宁：【主要要看钱导什么时候满意】
温宁：【要是等下我们收工早，我能去找你吗】
我超贵：【找我做什么？】
温宁：“……”
还能做什么。
她就是又想见他了啊。
温宁：【请你吃夜宵？】
温宁：【我们酒店的夜宵还可以的】
我超贵：【1226】
温宁：“？”
温宁愣了下：【你房间号？】
我超贵：【嗯】
温宁嘴角不自觉翘起来。
她没再打扰他，收起手机，继续看大家拍戏。
这场拍完，钱正义还是不满意，暴躁喊了声cut。
温宁看见吴制片凑过去，不知道小声跟他说了什么。
等她起身去给喻佳送水时，就听见钱正义重新拿起喇叭：“等下再试今晚最后一次，你们都打起精神，调整好状态。”
诶？
温宁把水递给喻佳，惊讶道：“居然就试最后一次了吗？我以为今晚要搞到半夜去。”
喻佳接过水：“可能是担心杜老师吧。”
好在接下来的这一次大家终于拍出了钱正义想要的效果，剧组圆满收工。
回到酒店，温宁包都没回房放，在喻佳门口同她分开后，就一路过去1226。
倒也不是她已经迫切到一两分钟都不愿意耽搁，主要是夏天的小裙子连个口袋都没有，她放了包，手机和房卡就只能拿在手上，就很不方便。
1226快靠近他们这一层的尾端，主创大多住在另一侧，这边相对清净不少。
温宁敲了几声门，没听见应答，正想拿手机给他戳个语音通话过去，房门就忽然从里面被打开。
明亮的光线透出来，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内，衬衫袖子半挽，可能是近视度数不高，他在室内没戴眼镜，深邃的目光毫无阻隔地落到她脸上。
温宁心跳莫名一快。
“你没别的事要忙了吧？”她仰头问他。
江凛：“嗯。”
“那我请你去餐厅吃夜宵？”温宁伸手指指餐厅的方向。
江凛目光在她那只细白的小手落了一秒：“不急。”
温宁：“？”
“你不是没事要忙了吗？”她不解地问。
男人目光淡淡落在她身上，语气也淡：“不是要让我亲自给你量身高？”
温宁：“？”
温宁：“！”
他居然真的不信她。
温宁心虚中又有点不服气：“我真的有一米六的。”
她身高虽然是不算高，但比例还可以，她同学朋友都说她看上去不止一六米。
他居然不信她。
而且159.5四舍五入就是160。
她也不算撒谎……吧？
男人目光顺着她的脸，一寸寸往下落。
他没开口，但这个行为的意思就有点明显。
温宁皱皱鼻子：“量就量。”
她今天穿的鞋刚好里面有一点点增高，肯定能超出一米六，他总不至于让她脱鞋量的吧。
“在哪量，你这边吗？”
江凛盯着她看了一秒：“嗯。”
话音落，小姑娘就从他旁边钻了进来。
江凛看着她背影，微微眯了下眼。
“咔哒”一声轻响在安静的套房中响起。
温宁回过头，看见门已经阖上，男人那只冷白修长的手还没来及从门把上移开。
她心跳就又快了一拍。
刚刚光顾着不服气了，温宁此刻才反应过来，她深夜进他房间，好像有那么一点点暧昧。
那只修长的手松开门把。
温宁站在原地，没再往里走，她抿抿唇：“你这里有量身高的东西吗？”
男人目光落回她脸上，下巴轻抬：“靠墙站好。”
不知为何，温宁对他有一种奇怪的信任感，明明其实还不算太熟，但她总觉得他不会对她做什么。
可能是因为他没反锁门？
温宁乖乖靠墙站着。
她看见高大的男人走到套房客厅的茶几前。
这边酒店套房不比逸星，没单独设书房，茶几上还摆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些放得整整齐齐的文件。
男人略略弯腰，拿起了一个橙黄色的东西。
……像是卷尺？
温宁腮帮子鼓了鼓。
他居然还真的准备了工具。
温宁后背贴在门口的墙面上，看着他一步步朝她走近。
套房比外面还要安静。
他的脚步声就显得格外清晰。
他们的距离很快只剩下不到半米。
二十厘米。
十厘米。
……这明显已经过了安全距离。
温宁愣愣抬头看着面前隔得极近的男人，呼吸不自觉屏住。
其实上次他抱她的时候，距离更近，但许是刚才那句命令式的话让他显得比那天多了几分侵略性，又或者是她现在是在他酒店房间与他独处。
温宁感觉自己明显紧张了起来。
“你要怎么量啊？”她小声问。
江凛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那天在机场并非她长大后，他第一次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