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现在应该不是什么可以分心的时候吧?还是说这就是你的诚意?”
太宰微微抬了抬眸,他的视线在眼前有着一头淡金色长发,用阴冷的目光注视着他的男人身上停顿了片刻,又面带微笑地将眸光移到了正声色俱厉地隔着深色的实木办公桌,单手按着枪袋逼近着他的伏特加身上。
直到手机屏幕的界面中跳出了对面的回复,他这才不疾不徐地摁熄了屏幕,神态自若地将骨节修长的五指交叉,手肘搁在桌面上,“那么,你是在用什么身份,跟我说出这种话的呢?”
琴酒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个在左眼的位置绑着绷带,同样一身黑,全身上下唯一的颜色就是脖颈间轻轻搭着的一条红围巾的男人。
他就像是突然出现的幽灵一样……不,并不是指他的背景,但在见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琴酒就嗤笑着烧掉了部下交给他的所谓有关于这个人的背景调查。
别开玩笑了,他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干净的背景?
他们是天生的同类——在血管中同样都流淌着漆黑的血液的同类。
在与对方交换第一个眼神之时,他就如此笃定地确信了这一点。
那些酒囊饭袋……或许连眼前这个横空出世,毫无征兆地获得了boss的特殊对待的男人真实背景的冰山一角都没摸到吧?
哼,的确不能指望一群废物。
琴酒眯起了眼眸,身上那股能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意愈发浓郁起来,但端坐在办公桌后的太宰对此近乎毫无反应,就好像他面对的并不是下一刻就会抽出枪械来的杀手,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商业伙伴。
哈,‘商业伙伴’,上一次听到这个令人发笑的词汇是多久以前了?
对他们而言,这种所谓的同伴,往往和阅后即焚的信纸,或是一次性的手套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都不过是一次性的用品罢了。
但是眼前的这个人……
“这……”伏特加的气势一瞬间弱了下去,他用眼角的余光使劲打量着自家大哥的态度,但眼见对方绷着脸部的线条,毫无表示,他也只能重重地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气氛近乎凝固了片刻后,琴酒略带沙哑地开口,“但是我要警告你,如果你敢做出任何对组织不利的事……”
太宰单手扶着额角,低声笑了起来,“不利?琴酒,事实上……”
他放下手,身体微微前倾,眸色渐沉,原本一贯清冽的鸢色在此刻浓郁的近似化不开的血色,“我必须提醒你,你并没有监视我的权力,当然,你将永远保有向你的上司揭露我所谓……对组织不利的意图的自由。”
“前提是,你若是真的能从无到有的找到那根本就不存在的‘证据’的话。”
伏特加下意识地在旁边咽了口口水,也幸好正在对峙的两人视他的这点动静于无物,不然当太宰望过来时,他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出于本能地后退一步,给大哥丢脸露怯。
琴酒深深地注视了太宰片刻,最终还是率先挪开了视线,“哼。”
说完,他停顿了少许,勉强道,“你要的资料之后会有人拿给你的,你最好祈祷你真的能做到你刚刚所说的话……要知道上一个敢于愚弄组织的人,早已尸骨无存了。”
话落,他就向下按了按帽沿,冷声叫上了伏特加,一甩大衣的下摆,大跨步地离开了太宰的办公室。
在办公室的门被走在后面一步的伏特加重重合上了之后,太宰不带丝毫笑意地勾了勾唇。
他有些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指尖的签字笔,另一只手轻轻地用指腹碰了碰左眼上许久未曾缠上的绷带。
金属的笔身在昏暗的灯光下划过了一抹锋锐的弧度,隐约间映出了他眼底的酷烈寒冬。
真是稀奇,这样一个千疮百孔的组织,在这里居然能抵达这样的高度……这么一想,他都要开始情真意切地为森先生感到不值起来了。
如果把这个组织放到他的手上——啊,这个在不被允许的事项内吧,只是稍微擦一点边的话还好,直接夺权的话她知道后一定会生气的……那代理人呢?
或者直接把它从内部肢解拆分,像是夺取他人拥有的积木碎片一样,把谋夺来的,可以利用的部分拼到他现有的框架内?
但是啊,他现在或许也有点能够理解森先生当初的做法了……那种哪怕不惜一切、哪怕不被任何人,甚至不被自己守护之人理解也要贯彻自己的意志去守护什么的心情……
啊,还是有那么一点不一样的?
太宰眉宇之间的神色倏地显得活泼了些许,他重新划开屏幕看了一会,轻笑道,“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什么的,也太悲哀了点,森先生~”
“我或许也稍微有那么一点同情起你了。”
……
我盯着屏幕上显示已发送的那个【好】字看了许久。
其实我还有很多想要跟太宰确认的事,比如说他用的方法会不会让他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又或者他用的方法会不会特别出格……我是真的不想去考虑自己有一天会不会要去局子里捞他这种事!
但是不管怎么想,我都感觉这些文字实在是过于苍白,也过于无力了一些。
我讨厌这样的感觉,但在不知道太宰到底打算做些什么之前,我并不准备随意继续自己的追查……怎么说,就是因为过于相信他的能力了,所以我反而会害怕他那个九曲十八弯的脑回路……
就比如说为了解一道加法题,他甚至有可能会给我整一套微积分出来!
不过这样的话,我就还得把江户川柯南也劝下来了……这可能有点难办啊,他刚刚看起来很明显对这次的事件很感兴趣来着。
我忧心忡忡地打开了被我反锁的门,走出了卫生间,就在经过一个转角时,我的衣摆突然被人拉了一下。
“姐姐?”
就在我下意识地低头望去的时候,就见到江户川柯南正一脸探究地仰头望着我,“你有收到什么新的情报吗?”
果然!
我下意识地扶了扶额头,叹了口气,干脆蹲下了身子,跟他平视,“我刚刚又看了一下,感觉太宰说的没错,应该的确只是反光而已,是我自己太多疑了啦。”
他立刻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手舞足蹈地挥舞起双臂,跟我分辩起来,“绝对不是的,姐姐你看,按那个包裹的大小,还有灯光的位置,以及光线的角度——”
我当着他的面从相册里翻出了那段视频,面不改色地按下了删除键。
就在这小鬼瞳孔地震的当口,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语重心长地劝他,“小朋友不要管那么多啦,多把注意力放在学习上一些,争取以后和你家小兰姐姐一起来当我的校友哈。”
我原本想着这下这货总该死心了,便站起了身,准备回去的时候,江户川柯南又再一次拉住了我的衣摆,“姐姐,你就没有考虑过吗?”
他说,“按那些行李袋的大小、容积、摆放位置来看,如果那里面装的不是工具箱而是炸弹的话,那么,只要歹徒按下手中的按键,十层楼以上的人都会被波及到……而且,我不觉得这样的炸弹只有十层楼以上才有。”
“在我看来,对方很有可能是想要让有可能看到行李袋的人都认为这就是医院内部工作人员放在这里的……而且还特地挑了几乎没有人会选择走的十层楼以上的楼梯井,我想他或她之所以会在旅行袋内装上针孔摄像头,也是为了确认其他人的反应。”江户川柯南的声线愈发凝重起来。
“所以,你拍这个行李袋的举动,很有可能已经被对方发现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惊动了对方,那么下一次他会挑哪里作为目标?会不会是人更多,也更危险的地方?姐姐,留给我们的时间或许不多了,而且,你之所以会去医院,也应该是为了探望朋友吧?如果犯人反其道而行之地选择了提前动手,那么你的朋友也必然会受到波及,请再考虑一下吧。”
我准备回去的脚步顿了顿,脑内的思绪在这一瞬间百转千回。
的确,我明白他所说的一切的确都有可能会变成事实。
但这个选择无论让我做多少次,答案都是一样的。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有时候是可以真真切切地数据化,或者说……程序化的,既然太宰将他的信任毫无保留的交给了我,那么我自然也会去尽力做到这一点。
尽管我的所学所思都在告诉我,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经济与感情,哈,这个世界上最不公平的两种事物……真是有趣。
‘口头的承诺是最虚无之物,因为你永远不可能将对方的真心摆上天平,拿着过往的数据去分析它的真实价值……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的建议是,将它一笑而过,又或者是,提前做好最坏的准备,就好像是购入某些国家的国债一样,你我都心知肚明结局,是吧?’
啊啊,是,这的确是我说过的话……
但至少,我想要对他公平。
这对我来说不是一种投资,不是一种以期回报的期望……
那只是一个承诺而已。
……直到这份心意被辜负之前,我都将永远对你抱有最初的热忱。
天性中负责悲观与理智的那一部分告诉我,或许未来的我可能会嘲笑自己的天真,但至少此刻的我,绝无任何反悔之意。
我最终还是避开了江户川柯南向我望过来的澄澈目光,伸手拂开了他握着我衣角的手,“是你想太多了啦,现在的小学生想法都那么复杂吗?好了,快回去吃饭吧。”
他瞪大了双眸,露出了深受打击的神色,但很快又重新振作起来,从我的身侧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我原本以为他是被我无懈可击的傻白甜演技打击到放弃了,没想到等我回到座位上时,就看到毛利兰一脸困扰地透过餐厅的玻璃门,往外张望着。
“怎么了?”我拉开椅子,把手上随便挑的食物放到桌面上。
嗯,细看之下我俩拿过来的餐点摆的都有那么一点像艺术品,只不过人家是田园画,我的是抽象画……
“刚刚那个小朋友,是叫柯南吧?他突然说自己晚上还约了别的朋友一起打电动,之前忘记了什么的,现在跑去赶场了。”木梨真弓露出了思索的神色,忍不住感慨道,“现在就连小学生的时间安排都这么紧了吗……”
我一听就在心底大喊了一声不好,他不会是准备直接冲去医院吧?!
先不提太宰那边的计划,如果说江户川柯南因此而受到了什么波及的话,我肯定会相当愧疚的……我的底线还没有低到这种地步!
几乎没多加思考,我立刻重新站起身,迎着其他俩人望过来的目光勉强地笑道,“我感觉拿的可能不够,我再去拿一点。”
“你确定吗……?”木梨真弓惊疑不定地扫了眼我拿过去的餐盘,“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看在我俩也是朋友的份上,我的咨询费可以给你打个九九折怎么样?”
“去去去。”我对着她翻了个白眼,“那你以后问一次基金走势也按你的咨询费标准来,我同样给你打个九九折怎么样?”
“开玩笑的嘛。”她摊了摊手,神态慵懒地倚靠在了桌面上笑道,“去吧,只是出于社交礼仪关心一下你而已,实际上我并没有,希望你不要误会。”
呵,死傲娇!
要换作平时,我肯定会留下来跟她再闲聊掰扯几个来回,但是此刻事态紧急,我既没有时间也没有那么多闲情逸致,因此我几乎是立刻闪人重新回了卫生间……还是那个熟悉的隔间,淦。
【我:……那个啥,我有个坏消息要说……】
【我:就在你和我说之前,我拿着那天拍的视频问了下柯南……我有试着把他拦下来了!但是这会他自己应该在自己往医院跑了……】
【太宰:啊,是这样么,是他告诉你的摄像头的事?】
不是啊,这家伙的关注点到底在哪里??
【我:重点是这个吗……】
【太宰:^^】
【太宰:没关系的,让他去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能隐隐地从这字里行间里品出点让人后背一凉的隐晦意味。
……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我:那好吧……我回去吃饭了哦?】
【太宰:等下要来接你吗?】
要是换成平常我肯定不会愿意麻烦他,毕竟这里离学校也不算远……但是今天我的确有很多想要问他的事,也就干脆应了下来。
【我:行啊[地址]】
发完消息,我再次推门出来,心态放松地去食物区溜达了一圈,拿了点甜品回来。
等我回到座位上时,就见到木梨真弓正一脸相见恨晚地握着毛利兰的手跟她反向灌输着她的母亲妃英理到底是一位多么令人敬佩的职业女强人的论证。
毛利兰显然有些被她唬得找不着北,努力地听着她用的各类专业名词,不时带着点茫然地点点头。
我有些无语地撇了撇嘴,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行了,你都忙了一天了,未来的律师大人,让你金贵的嗓子歇一歇吧,你们不会也一点都没吃吧?”
木梨真弓扭过头来,白了我一眼,“呵,你这种现充怎么会懂我等不婚主义者对前方指引我们未来方向,照亮了我们前进道路的道标型人物的崇拜?”
“??我怎么就现充了??”我干脆拿了个干净的叉子,插了半块小蛋糕塞到了她的嘴里,提前堵住了她反抗的渠道,“拜托,我俩现在又不在辩论席上,你那么文绉绉的说给谁听呢,大家都是单身狗,好朋友一起走。”
眼看着她还是一脸不服气的模样,我接着把剩下的半块蛋糕也给她塞了过去。
“不要在意她,她一旦提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就会这样。”我趁着木梨真弓反驳不能的当口,对着毛利兰歉意地解释了一句,“她刚刚有和你说法学院的事情吗?我是指,有用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