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时候想,我喜欢江铖的起点,也许就是五岁那年他被打得头破血流时躲在我身后,苍白的手臂绕过我的腰间,颤颤巍巍地搂着我跟我说话的时候。
他说的是:“姐姐,谢谢你保护我。”
他说话时身体轻轻地跟着震动,这细微的震动透过我染血的背脊,在我心间颤了二十多年。
这二十多年,江铖无数次这样抱着我,头埋在我的颈肩。我伸手覆盖住他的手背与他十指相扣,心里都默念着一个声音:
只有我抱过他,只有我拉过他的手,只有我吻过他,只有我只有我。
即便江铖不爱我,可他的身体,干干净净的,只属于我。
长椅那头的男人对情绪非常的敏感,我这短暂的走神并没有瞒过他的眼睛,他从善如流道:“不学医才好呢,累得要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头。太累了对不起自己,太轻松了又对不起良心。”
我笑了一下:“对不起良心是什么意思?”
“学医是需要积累不停学习的,要是把自己搞得那么轻松,病都不会看,怎么对得起病人嘛……像我,每次我朋友偷懒不想学的时候,我都会害怕他变成庸医。”
这个男人非常有趣。他说话大多数的时候都端正且克制,可总有那么一两个尾音,带着点奇怪的可爱。
我很少用可爱去形容一个男性,所以我也没太在意,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男人没一会儿就走了,我坐了片刻,也缓慢地挪回了病房。
医生护士很是关切地给我做了个检查,检查的时候我全程放空任他们摆弄,后来睡着了,都不知道检查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自己是几点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整个房间的空气又黑又重,我什么也看不见,却觉得呼吸不顺。
我在床头柜旁摸索了一下找到了手机,点开屏幕的时候亮起来的光让我眼睛有些刺痛。
凌晨两点。
通知显示有好几条新消息,但我还没点开消息,手机就先一步弹出一个界面,提醒我手机电量不足,请尽快充电。
我下意识想在床头柜旁找充电器,但看到空空的插座,才想起我住院的时候就根本没带充电器过来。
这么想来,这个手机电量还挺能撑的,这么多天没充电,这会儿才电量不足。
我点开消息,里面有几条是助理发过来的,另外一条是那个叫谭野秋的富二代。
谭野秋:姐!好久不见,听说你这几天住院了,身体还好吗?
我和他关系不错,他人也很好,我说起话来也没那么客套,直接实事求是地发了个“不太好”过去。
但是我终究还是个怕别人为我操心的性格,想了想,补了一个嫌弃的表情包,又补了一句:哪有住院能好的?
谁知道我表情包都还没发出去,手机就自动关机了。
我叹了口气,谭野秋的消息没回就算了,助理那边都是工作消息,怎么着也得尽快回了。
我拿着手机走出房门,打算去找值班的护士借充电器。
其实我本来可以直接按呼叫铃的,但我总怕麻烦别人,怕人家火急火燎地冲过来,结果只是要个充电器。所以我决定自己去。
但很快我就后悔了。
因为我一出房门,就听到隔壁病房传来的声音。
夏恬箐拉开门,哭着道:“江铖,我不听!你走啊!我不听!”
我听见江铖的脚步声,似乎是从房间里追了出来:“夏恬箐,我说我喜欢你!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立刻娶你!”
“可你这样对不起闻闻!”
“我从来没有爱过她,和她结婚也不过是为了讨好你。夏恬箐,我从来没有爱过庄闻,我想结婚的对象只有你。”
江铖终于还是表白了。
他和夏恬箐彼此自欺欺人了这么多年,他终于表白,把真话说出了口。
我也终于成了光明正大的笑话,再也不会自欺欺人地想也许江铖总有一天会爱上我。
我知道,他不会。
因为在他眼里,我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