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再快!
秀秀手脚并用爬上马车的车辕,来不及摘掉头上的幂篱,拿起马鞭便狠狠抽在马儿身上。
“驾——!”
求求你,快跑!
马儿吃痛,扬蹄嘶鸣,飞快往远处的街道跑去。
身后的府兵大喊:“姑娘,停下!!”
秀秀充耳不闻。
众人只见一位头戴幂篱的女子站在车辕处,一手持缰绳一手持鞭,衣衫和幂篱随风舞动,仿若要登仙而去。
府兵们两条腿哪里跑得过训练成熟的汗血宝马,追得气喘吁吁,也只能看着马车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街头拐角。
其中一名府兵万分挫败地锤着手掌。
“快去通知二爷!”
马车在街上疾驰,行人纷纷躲避。
秀秀从前只赶过牛车,对赶马并不擅长,只能牢牢拉住缰绳,学着那些马夫的动作,不让自己摔下去。
或许是掌握了动作要领,渐渐的,她感觉越来越熟练,已经能操纵马儿转向。
即便如此,秀秀仍旧不敢有丝毫懈怠,一直驾着马车往西边跑,直到察觉到身后的人没有追上来,方才呼吸稍缓。
越往前人便越少,很快便到了一个僻静的小巷子。
秀秀将马车停在那里,抱着自己,手止不住地后怕颤抖。
没事了,没事了,他们没追过来……
她不敢多做耽搁,抹了把脸,钻进车厢里,快速摘掉幂篱,从被褥里拿出早收拾好的包裹打开,拿出一套男人的粗布麻衣换上,再将自己的头发全都用手指梳上去,戴上方巾,俨然一位翩翩少年郎。
要回家,还是这幅装扮比较稳妥。
收拾妥当之后,她从包裹最底层拿出两张纸来。
一张是她的卖身契,而另一张则是能叫她回家的路引,一角有灼烧痕迹,但上头的字迹未有损坏。
薛昭音把它藏在了那件斗篷的夹层内,斗篷做得厚,是以她才许久都不曾发现里头的关窍,若不是那日打翻了琉璃灯盏……
她猜不透薛昭音为什么要帮她。
或许,是因为还从前自己救她一命的恩情,又或许,是不想她继续呆在崔道之身边……
但这都不重要。
只要她能回家,什么都不重要……
秀秀淡淡对着空气说了句:“多谢。”
来不及多做伤怀,她将包裹重新系好。
这架马车她是不能用了,这是崔家的东西,上头都有标记,她若坐这辆车走,肯定会被人认出来。
秀秀抱着包裹,跳下马车,随即快跑着往码头走去。
一路上,她都尽量捡人多的地方走,生怕有人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很明显,她想多了,这里都是讨生活的普通百姓,个个都在忙活自己的事,没有人关心她这个行色匆匆的旅人。
秀秀将怀中包裹抱紧。
她逃走的医馆离这里足有半个城远,那几个府兵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她,而此时崔道之正在薛家,还有好几个时辰才能出来,等他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长安。
然而,即便知道时间充足,秀秀仍旧不敢有丝毫耽误,脚步快起来。
码头人头攒动,秀秀排了许久的长队,心头焦急,等到了她,便快速将自己的路引给检查的人瞧。
那人一双锐利的眼睛在她身上打量着。
秀秀强自镇定,手心却已经冒汗。
“成了。”
终于,那人将路引交还给秀秀,伸手道:“二两银子。”
秀秀一直悬着的心猛地松懈下来,将银子给他,快步抱着包裹就要上船。
随即想到什么,又返了回来,问道:“敢问这位大哥,几时开船?”
虽说崔道之要到申时才会从薛家出来,但她总怕会出什么变故。
那人不耐烦道:“巳时一刻,你是最后一个上船的,马上就走。”
听见这话,秀秀心头的紧张方才舒缓少许,道了声谢,快步上船。
船身不断摇晃,已经开始起航。
秀秀走进船舱,随即被领着到一间小屋子里。
她坐下,将窗子微微开了一条缝,只见河面上波光粼粼,有几只鸟儿在水面上嬉戏。
船只慢慢离岸,岸上的人密密麻麻,最终变做细密的小点。
日头已经高高升起,温暖的阳光照在脸上,恍如春日。
秀秀望着眼前的一切,喉中哽咽,一双眼睛慢慢变得红润。
结束了,她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