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瞧明白意思,跟上去,进了府门,穿过一进院落、二进院落,还未到三进院落,秀秀已然气喘吁吁。
她只觉得这宅子这样大,好似永远走不到头一般。
等终于进了三进院落的角门,李婆子领着秀秀进了靠北的一间后罩房。
房内有一张炕,瞧着不大也不小,能够两三个人住,秀秀在河州,从没见过炕这种东西,不禁多看了两眼。
李婆子见她小心翼翼打量屋子的模样,不禁有些心软,这小姑娘瞧着不大,离了家乡来到这儿,又听不懂官话,也是可怜。
于是她指着炕道:“往后你就睡这儿,你来得巧,咱们家正缺丫头,这屋子早先的几个丫头都走了,如今你一个人睡这儿,也没人同你挤。”
见秀秀迷迷糊糊,李婆子便又特意放缓了声音重复一遍。
秀秀渐渐明白过来,点头。
李婆子跟她比划半天,累出一头汗,忍不住揉了揉老腰。
秀秀见她一大把年纪,费心安排自己,她好几次理解错误,她也没发脾气不耐烦,于是上前轻轻给李婆子捶腰。
李婆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回头瞧向秀秀。
虽不聪明,却是个好孩子。
李婆子原是老夫人身边的人,老夫人和大奶奶回陇西后,怕这宅子无人照管,特意选一部分人留下来,她便是其中一个。
那时崔家光景不好,他们留在这里的人都以为二爷永远不会再有回来的一日,没想到峰回路转,戎狄进犯,二爷又被陛下起复回来了,当真是老天保佑!
虽则如此,但听闻边关形势紧迫,朝廷已经损失了几员大将,二爷那几年又落下一身伤,如今再上战场,也不知会如何。
崔家可就这一根独苗了,若是他有什么意外……
李婆子将视线落在秀秀身上。
既然是二爷从河州带回来的,想必他心里也是喜欢的,这些年来,她还从未见他对谁上过心呢,这姑娘长得也俊,不算埋没了二爷。
她问秀秀:“你和二爷同过房不曾?”
怕她没听懂,她还特意在伸出两个手指,分别代表一男一女,然后两只手指勾在一起。
秀秀原先还有些迷茫,随后渐渐明白过来,连忙摇头:
“没有,我们没有……”
李婆子肉眼可见地失望。
既买来不远千里带回来,却没行过房?是何缘故?难不成他们二爷诚心要当和尚不成?
她想了半天,没琢磨出门道,于是看了秀秀一眼,先叫她在这里等着,道:
“二爷回来,外头还有好些事要做,我先走了,你有什么事,就来找我,知道了?”
外头正忙着,她也没想好该安排秀秀做什么活,只能先不管她,等一切忙完了再说。
秀秀好似听懂了她的意思,缓缓点了下头。
李婆子起身,抬脚出去,边往外走边想,这孩子倒也不像她想的那样呆笨。
等她离开,秀秀一个人坐在屋里,心里空落落的。
她不会长安官话,在这里连同人交流都成问题,如何能做成事?
别说回家,怕是连这宅子都出不去。
秀秀往床上一趟,呆呆地望着窗子发愣,好一会儿,方才察觉到脖颈里硌着的东西。
她拿出来一看,发现是自己从前送给崔道之的玉佩,她从月老祠的神树上拿下来后,便将它放在怀里。
如今再看到它,却已经恍如隔世了。
片刻之后,秀秀收拾好心情起身,踏出门槛,只见外头几个丫鬟有序地端着东西走过,她们见到秀秀,不禁偷偷打量了几眼,随后又快步离去。
“哎,听说那便是二爷从河州带回来的那个,长得倒是不错,就是瞧着狐媚子了点。”
“妖妖娆娆的,也不知二爷买她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不就那档子事么,有什么稀奇的,少见多怪。”
“听她那一口乡音,噗,土死了。”
“好了别说了,赶紧到前头去,一会儿二爷要进宫面圣呢,把东西准备齐全了才好,赶紧走。”
……
几人说着,出了角门。
秀秀离得远,又对长安官话不熟悉,因此并不能听清楚她们在说什么,但听语气,明白总归不是什么好话。
秀秀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这身粗布麻衣,再想起方才那些女孩子身上穿的锦缎,将身子倚在门框上。
长安,当真如同传说中一般,是个富庶繁华之地,而她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她真的好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