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昭音默然无语。
薛崇明想到什么,忽然神色一变,道:“你莫不是——”
想到那日崔道之将妹妹送到自己手上时,她看他的眼神,薛崇明不禁心里一慌,一拍桌子道:
“不成,就算不与齐家结亲,也断不能对他生出半分心思,阿音,崔家如今可是沾不得……”
若是早上几年,崔家炽手可热之时,他自然一百个愿意,不但不会嫌弃,还会觉得能与他家结亲是家族荣光,可如今……不成,一百个不成。
薛昭音急了:“哥哥浑说什么,我哪里有这样想法了……”
正说着,忽听外头一阵吵闹,两兄妹齐齐往外头看:“什么事?”
丫头秀玉打帘进来:“大爷,姑娘,外头来个了疯丫头,非说要找姑娘还什么银子,叫外头的人给拿下了,如今正要打呢。”
秀玉原本是薛昭音身边的二等丫头,因在她上头的几个一等丫头护卫薛昭音不利,已经叫薛崇明叫人给打死了,是以她才升上来,如今正是在主子面前表现的时候。
她知薛昭音最是厌恶旁人攀扯她,又因秀秀的名字与自己冲撞,心下不满,因此方才在外头时,言语中多有挑唆。
疯丫头?
薛昭音正因齐家的事心中烦乱,一时没反应过来说的是秀秀,薛崇明给她重新倒了杯茶,对秀玉摆手道:
“知道了,无事不要来打扰姑娘。”
“是。”
薛昭音到底对兄长硬不下心肠,伸手将茶接了过来。
此时的秀秀正被人按在凳子上动弹不得,她手中的银子和当票早被人拿了去交给前来观刑的秀玉。
秀玉站在台阶上,抬手打开布包,看见里头的东西,微微抬眼,看向秀秀身上的衣裳。
若这丫头说的是真的,姑娘的簪子只让她当了二百两银子就罢了,剩下的还只余二十两,添置几件上不得台面的衣裳真就只这么多钱?多半是被这小丫头暗地里贪了。
“打。”她轻声道。
秀秀只是用力挣扎,她本想来还薛姑娘的银子,不知怎么就被这些人拦住按下,非说她是胡说八道的贼,不知伙同谁私下偷了他们姑娘的首饰去卖。
秀秀脑袋里一片空白。
她不是贼……那簪子也是薛姑娘交给她,让她去当的……
秀秀的嘴里被他们堵上了棉布,只能‘呜呜’哭叫。
‘啪——’一板子已经落下来,秀秀的手指猛地泛白,紧紧抓住板凳边沿。
她抬眼,看见远处西南角廊上拐角处走过几个十分模糊的人影,其中一个着青色官服,衣袍翻飞,下摆扫过走廊的朱红色漆木,转眼没了人影。
崔道之正和河州的几个官员陪同赵知州去找薛崇明,经过驿馆后院走廊的一个拐角处,忽然听到一声闷声哭叫,虽听不大清,仍能感受到那人的痛苦。
他不由得脚步一停。
前头赵知州道:“发生何事?”
身后的官员回头望一眼,道:“回大人,大抵是有人在惩治犯错的奴仆。”
仆人犯错,打骂发卖是寻常事,没什么稀奇,于是赵知州只点了下头,继而冲崔道之招手:
“崔大人,崔老弟,这回你在我身边跟着,薛大人定然同咱们好说话。”
崔道之道:“属下一个微末之人,哪里当得起大人这样的话。”
赵知州笑他:“你呀,在咱们跟前还装什么糊涂,那薛家姑娘每回见着你可不是笑眯眯的,薛大人疼妹,你自然和我们不一样。”
说完,回头看几个官员,众人都笑起来。
崔道之没吭声,末了,赵知州见逗他没趣儿,领着人转身进了拐角。
崔道之垂眸,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于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