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一听是衙门找她,下意识想起昨日的事,心头一紧,但她心头无愧,是旁人对不起她,不是她对不起旁人,于是深吸几口气之后开门。
几名高大魁梧的官差进来,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冷声道:“你就是陈秀秀?”
“我是。”
“好个勾人的模样,难怪能干出勾结奸夫残害夫家满门的事来。”
瞧这桃花腮、丹凤眼、细柳腰,他们原先对那孙老爷的话只有三分信,如今见了真人,倒有七分信了。
秀秀被他们这一番话给说的有些懵。
什么‘奸夫’?什么‘残害夫家满门’?
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另一名官差指着院中水盆里的血衣道:“奸夫果然在这里,这便是他替换下来的衣物!”
秀秀浑身一震,心中有了大致猜想。
她被孙家欺负,强压着去给他家儿子拜堂殉葬,孙家人死了,而自己却活着,还带了一个男人回来,自然会被疑心。
这件事本是自己同孙家的事,如官府只来找她一个人还罢了,可如今还扯上了旁人,若是连累别人因为自己受了冤屈,那她怕是要愧疚几辈子。
“大人!”秀秀冲那领头的‘砰’的一声跪下,道:
“管差老爷明察,民女与那孙怀年并无婚约,孙家伪造婚书逼迫我与他成亲,昨日孙家丧心病狂,想叫我一个大活人给孙怀年陪葬,幸得那棺材盖得不严实,民女这才逃出生天。”
“这事原不同旁人相干,里头的公子同此事更无干系,他也不是什么奸夫,只是路上遇见山匪,被民女给捡了回来,官差老爷们一向明察秋毫,定能查明此事,不叫人含冤受屈!”
那官差瞧着秀秀好个模样,凄凄惨惨,十分可怜地向自己哭诉,不免有些心痒,然想到孙老爷私下塞进他兜里的那些银子,还是忍下念头,撇了撇嘴,甩手冷哼一声:
“胡说八道!他既不是你奸夫,又为何会为了你灭了孙家十几条人命?孙老爷亲眼看见,那还有假?可见你在撒谎,跟我们走,有什么话到公堂上说去,到那时看你还嘴不嘴硬!”
秀秀一怔,孙老爷?他还活着?
官差见秀秀不吭声,便以为她默认,居高临下地扫她一眼,一边拽着她往外走,一边高声喝道:“将屋子里的奸夫拿出来!”
秀秀手腕处昨日被绳子勒住的伤还未好,如今被他一抓,疼得直皱眉头,她挣了挣,摆脱不掉,只得道:
“没有奸夫!也没人杀人!你们别冤枉了好人!”
官差并不理她的叫屈,扬手便将枷锁扣在她颈上。
巷子里围了一大群人看热闹,有的人甚至爬到了树上,嗡闹声不绝。
秀秀眼瞧着那些官差要进屋去拿人,额头都急出了汗。
怎么办?
那位公子身上还伤着,若被他们扔进牢里一折腾,不管定不定罪,只怕都要丢了半条命去。
正当她一筹莫展之际,忽听一声轻咳从屋里传出,随后正屋的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头打开。
长身玉立、模样俊朗的公子抬脚从门槛里跨出来,因为身上有伤,他的动作极慢,身上穿的是她昨日给他换上的蓝白相间的粗布长袍,即便如此,也遮不住他浑身散发的贵气和威严。
好似只需一个眼神,就能将众人给威慑住。
他的目光在院中环绕一圈,瞧向秀秀。
秀秀的心猛地一跳,手指不自觉曲起。
郑伯说的不错,这个人……好生俊俏,是那种超脱皮相的俊俏。
秀秀再瞧回去,他已然移开视线。
“一大早惹人清梦,谁教你们的规矩?嗯?”声音清哑,带着明显的不悦。
原本那些要抬脚跺门的官差早已愣住,仿佛被眼前男人的强大气场所慑,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要做什么。
领头的官差见‘奸夫’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训斥起他们来,顿时火从心头起,哪来的没眼色的东西,给他们几个胆子敢如此胆大包天,藐视他们?
说着便伸手要去抓人,然而手指连人衣领都没碰到,便被踹个老远。
不得了了!这‘奸夫’还敢打人,罪加一等,他非得叫他们大人将他身上的皮揭下来不可!
“拿枷锁来!”他气得胡子都歪了,被人从地上搀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叫喊着身后众人将人抓起来,众官差却因为先前那一脚,不敢近男人的身。
带着伤功夫还这样厉害,说不定还杀过人,傻子才上去找罪受。
正僵持着,只见男人冲门外招了招手,秀秀一愣,意识到他在叫自己,架着枷锁走了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她听见他问。
秀秀一双漆黑的眼睛望着他,呆呆张口:“……陈秀秀。”
“好,秀秀。”男人嘴角带着一抹微笑,道:“我身上的文书你可见着了?”
文书?秀秀想了想,说:“在枕头底下。”
男人进到屋内将那文书扔给了领头官差:
“将这个交给你们知州大人赵大人,就说他昨日的酒席我没去上,甚是过意不去,等来日我伤好了再去拜见他,还有,这小姑娘是我的人,你们可不许带走她。”
我的人......
秀秀被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再度愣住,未几,耳根处逐渐漫上一抹红晕。
他这句话一出口,在外人跟前他们的关系更说不清了,可是不知为何,她心里竟然没有什么不快,不仅如此,还有一丝……欣喜?
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他们才认识不到一日,她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领头官差见男人这幅样子,正要破口大骂,一打开文书,瞧见上头的文字,瞬间如同被掐住了脖子一般,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