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急诊科,忙碌才是常态,医生们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超负荷的运转。
等到钟吟结束最后一台手术的时候,时间已经将近凌晨两点。
她从医院里走出来,翻出通讯录给司机打电话。
但是对面还没来得及接听,电话就被她眼疾手快地挂断了。
路边停着一辆深蓝色的超跑,外形惹眼,大概是江放的车。
车里的人也看到她,闪了闪车灯。
钟吟快步小跑过去,猫着腰钻进副驾驶座。
她边系安全带边说道:“你怎么在这里等我呀?以后直接让司机来接就好了。”
钟吟将插销放进安全锁扣,发出“啪嗒”一声清脆的响。
接着,她的左手被他的右手握住了,男人沉越的嗓音从侧面传来。
江放:“我是不是说下班了要给我打电话?”
钟吟点了点头。
江放又问:“那你打过没有?”
钟吟缩了缩被他握住的手,但他没有放开,她只好说道:“我之前都打给司机了。”
江放眉梢轻抬:“那能一样么?”
他把右手收回来,启动车子:“你不打,我只好过来等。”
钟吟一直没发现江放居然还有忠犬属性。
她忍住笑,小声说:“我以后会打的。”
语毕,又补充了一句:“辛苦你了。”
江放:“……”
她还真把他当司机了。
江放眉心跳了跳,敷衍地应了一声。
……
只要在手术台上,医生就必须保持精神高度集中,没有任何能摸鱼的时候。
是以,钟吟每天工作都很累。
她刚去上班的时候还有心思想喝药和“动力”的事儿,可是到了现在,她满脑子只想着回去早点睡,连自己下午看过中医的事儿都忘了。
到家以后,江放同样只嘱咐钟吟早点儿休息,又给她热了杯牛奶端上去,别的都没再提。
第二天上午醒来,钟吟缓缓地回忆起喝药的事儿。
她觉得江放可能是还没想到“动力”,所以暂时不能要求她喝药,她还可以避几天。
这么想着,钟吟快乐地掀开被子下床,趿拉着粉色兔子拖鞋到卫生间里洗漱。
这时候约莫中午十一点,不知道江放有没有起床。
钟吟准备下楼去给自己弄点儿吃的。
然而,她才刚走到客厅,一股陌生又熟悉的苦涩药味就强势地飘了过来。
钟吟的脚步顿住了。
厨房里,还穿着一身宽松家居服的男人正背对着自己,手上拿了只小木铲子,专注盯着锅里的药,而他身边还有一位阿姨,正弯腰在水池边洗菜。
“醒了?”听到脚步声,江放转过身来,对钟吟说道,“中午想吃什么,跟吴姨说,刚好她还没开始做。”
吴姨闻言,笑着对她说了句:“钟小姐好。”
钟吟屏住呼吸,勉强对吴姨问了声好,说道:“我不挑食,您按照准备的菜来做就好。”
吴姨:“好的。”
见她转过身去,钟吟才捏住鼻子,恹恹地坐到客厅的沙发里。
能避一天是一天的美好愿望,还没开始就先落空了。
……
江放估摸着钟吟这时候会起床,特地定了闹钟,早起给她煎药。
这药要在饭前或饭后半小时内服用,她这会儿喝了,一会儿刚好能吃午饭。
江放把锅里的药渣滤掉,将药倒进那只专门给她喝药的保温杯里,又把剩下的倒进一只大碗,拿到客厅,放在钟吟面前的茶几上。
接着,吴姨把江放特地给她准备好的糖果蜜饯、以及刚切好的水果也摆过去。
钟吟被这阵势弄得惊了惊。
看着面前的一个保温杯和一个大碗,她两道眉毛几乎要拧成结,嫌弃地问:“为什么有两份药?”
钟吟蹬掉脚上的拖鞋,缩进沙发里,浑身都写着拒绝:“我连一口都喝不掉,你怎么还给我加量了?”
“江放,”她双手捂住口鼻,试图手动屏蔽掉中药难闻的味道,眼神看着多出来的那一大碗,唇角抽搐,“这不会就是你用来激励我的动力吧……”
江放沉默地在她身边坐下。
他没说多余的话,抬手拿起那只大碗,仰起头,一口气把碗里的药喝干净了,只剩下底部的一点点药渣。
这套动作一气呵成,他喝得又快,有一道深咖啡色的药汁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滑落下来,在唇角留下一道浅色的痕迹。
江放皱着眉,看起来前所未有的痛苦,抿唇道:“给你打个榜样。”
男人的面庞深邃俊朗,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望着她。
“你嫌弃太苦的话,以后我每天陪着你一起喝,好不好?”
钟吟怔忡一瞬。
她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面前的人大多数时候都是一副风流倜傥、玩世不恭的样子,鲜少有这样认真的时候。
钟吟怎么也没想到他准备的“动力”是这个。
这中药那么苦,而且要喝那么久,江放又没有胃病,单纯为了让她好起来才陪着她喝,这对他来说,半点好处都没有。
钟吟两道睫毛小刷子般的扇了扇,心里难免有些感动。
她慌忙从果盘里拿起一块去了皮的橙子塞到他嘴里,又抽了一张湿巾递给他,小声应了一句:“好。”
厨房里传来吴姨炒菜的声音,听那冒油的滋啦响动,应该是很香的。
但钟吟闻不到任何菜香,鼻尖充斥着刚才那一股浓郁的药味,怎么也挥散不掉。
她接过被江放打开杯盖的保温杯,捏着鼻子喝了一口。
即便嗅觉被堵住了,她还是苦得闭紧双眼、浑身一抖。
可是想到江放刚才一口气喝了那么多,钟吟又十分痛苦地强迫自己再喝了一口。
江放抽出她手里的保温杯,往她嘴里放了一颗蜜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