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铮能保持住一动不动,可是陆词不啊。
他在汤铮的怀里乱动,还故意去挠汤铮的痒痒肉,一定要逼汤铮破功,保持不了正经他才满意。
汤铮被他逗得心里着急,还不敢反抗得太厉害,因为两个人的位置还没有换过来,陆词躺在上铺的外侧,他好怕陆词会摔下去,每过一会儿他还得伸手把人往床里面捞一捞。
陆词忍着笑声,玩得还挺高兴。
其实陆词在学生会时甚至是那种沉稳冷静的人设,在学弟学妹们面前更是,每次被人围着喊“学长、学长”,他都是矜贵淡漠地微微颔首一下,很有格调品味的样子,干什么都有条有理,总是跟人说道理。
唯有在他的面前,还会像是个小孩子一样跟他打打闹闹,好任性,好不讲道理。
汤铮从没深想过这差异,反正,哪个陆词他都喜欢。
非要比较的话,相对而言,他更喜欢私底下的陆词。
一时间,他也分不清陆词刚才嘴炮要叠一起睡是说真的,还是在逗他玩。
即使两个人在一起一阵子已经小有经验了,在此事上,汤铮仍然是传统保守的类型,轻易绝不主动地动手动脚。
他应付陆词应付得手忙脚乱,一下子实在没法子,只得把人给压住。
汤铮到底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还开过荤,哪里能说忍住就忍住。
没一会儿就再一次地被陆词给拿捏住了。
陆词得意洋洋地说:“你看看你,逗一逗就来劲。”
汤铮急得额头都冒汗了,紧紧抓着陆词的手,按住他,亲一下他的嘴唇,哄他说:“我哥等下就起床了,要是被他听见了,我不要脸不打紧,反正我在我哥那里一直没什么脸的,你的脸要不要啦?”
“你不是说要在我大哥面前保持住你礼貌、乖巧的形象吗?”
陆词还在他的耳边魔鬼低语:“那不被他发现就行了吗?”
“不可能不被发现啊。”
“你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不被发现。”
“你就不困的吗?今天赶了那么多路。”
“不困。你累啊?”
“我不累。”
“那不就行了?”
“……”
“你快点,别磨磨蹭蹭的了。”
“小陆,你别这样。”
“我怎么样啊?”
汤铮这样子憨里憨气还半推半就,让陆词想起自己以前做过的那个少爷跟长工的梦,他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汤铮纳闷地问:“你笑什么啊?”
陆词说:“我们没在一起的时候我做过一个梦,梦里是民国时代,我是地主家的小少爷,你是欠我钱的农民,你为了还钱,每天都被我拉进帐子里做羞羞的事情,做得好还有打赏的。哈哈哈。”
汤铮又心急又好笑,抱着他说:“小少爷,小少爷,好了吗?别玩了我了,我的小少爷。现在不是玩我的时候啊。”
陆词骄纵地说:“那不行,小少爷想什么玩你就什么时候玩你,我就要现在玩你。”
汤铮还是按住他。
在这暗中,他们靠得那么样,汤铮仍能看到陆词眸中微热的光,总觉得至多有一半是快乐。尽管陆词一直在笑。
汤铮摸摸他的后颈,轻捏两下,陆词这里特别地受不住,不管是被亲到还是被碰到,他都会整个人控制不住发软、发抖。
陆词说:“你别捏那儿啊。”
汤铮说:“让你冷静冷静。”
“你这哪是想要跟我亲近啊?”汤铮不包含任何心机地一针见血地说,“小陆,其实你这是今天觉得不开心,想要做点疯狂的事情来发泄一下郁闷的心情。”
陆词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别看汤铮平时看着傻,情商低,读不懂氛围,却总是能在关键时候不掉链子,太离奇了。
他无法否认自己是抱着这种念头的。
身上也没带t,他故意的,仿佛这样,就可以添补他灵魂深处的空虚寂寞。
汤铮珍惜地抱着他,像是安抚小孩子、小动物一样,从他的头顶开始轻抚,一直到后背,没有在多说一个字。
他嘴笨,自觉也编不出什么花言巧语来,他只能张开怀抱,给陆词一个毫无保留的炽热怀抱。
陆词靠在他的肩膀,又往前蹭挪,他们就像是两只团在一起睡觉的小猫小狗一样。
汤铮安抚了他一会儿,没再听见陆词有说话,甚至连气息都变得轻了,似乎是在憋着气。又过了一会儿,汤铮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有湿意。
这种感觉越发明显以后,汤铮才反应过来,伸手摸了摸陆词的脸颊,摸到了一手温热的液体。
陆词满脸泪水,却没哭出声。
汤铮懵了,说:“你怎么哭的时候都没声的啊?”
陆词还是不吱声,拼命忍着,其实他本来连眼泪都想忍住的,但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就是忍不住。
他好些年没这样哭过了。
——被汤铮草哭地不算。
一直以来,他都倔强地认为,哭了就是输了。
在爸妈面前他没掉过一滴眼泪,在欺负他的同学面前他没掉过一滴眼泪,学业最繁重的时候他也没掉过一滴眼泪。
感觉像是憋了七八年的眼泪一口气流出来了一样,完全控制不住了。
汤铮又说:“你要哭就哭出声呀,这样憋着不难受啊?”
陆词觉得自己现在肯定丑爆了,自恋如他绝对不想面对自己形象的崩坏,所以他拼命往汤铮的怀里埋,把眼泪跟清鼻涕都擦在汤铮的领口,牙尖嘴利地说:“我想怎么哭就怎么哭,我就喜欢这样哭,不行吗?”
“你作为我的男朋友,都不问问我为什么哭吗?你的关注点也太奇怪了吧?”
汤铮毫无犹豫地说:“啊?这需要问吗?”
“还能是因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你爸妈吗?”
陆词应激性地撒谎:“不是!”
陆词激烈地反驳:“不是因为他们,他们不值得让我为他们哭的。你是没看到我跟我爸妈吵架的现场,你要是看到你就知道了,我可厉害了,我把他们气得跳脚。”
汤铮:“我知道,我知道,我能想象得出来。就你气我的一百倍呗。”
陆词:“……”
陆词在发抖。
被压抑了太久的愤怒、失望姗姗来迟地在他的灵魂之中震荡,发作得更加猛烈,难以遏制,叫他的身体也跟着微微发颤起来,他紧紧揪着汤铮的衣服,憋不住气了,便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闻到汤铮身上的气味能让他觉得好受许多。
像是专用以治愈他灵魂的解药。
就这样,又冷静了好几分钟。
陆词轻轻剥下他难堪的伪装,似是而非地说:“哪里会有小孩真的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父母啊?”
“小陆,你很勇敢了。”
承认自己的父母并不爱自己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有些人或许得等到更久以后,被绊倒更多次才会明白。
血脉相连是能带来与生俱来的爱。
但并不是一定有。
陆词默默地哭了好久也停不下来,渐渐地,他发出一些细微的哭声。
汤铮只觉得那一滴一滴眼泪像是掉在自己的心尖上,快把他给心疼死了,他摸摸陆词的头跟脊背也没用。
于是不知不觉地亲吻起陆词脸上的眼泪,怎么亲都止不住。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来是亲眼睛、脸颊,亲着亲着,又亲到嘴唇去了。
一亲就停不下来。
陆词的嘴唇软绵绵的,抱着他的肩膀,奉献自己似的追着吻上来。
起初是咸涩的,因为掺了好多眼泪。
唇齿相融之间他慢慢尝出了一丝丝若有似无的甜味,只需一点,就能让人的精神感到极度的愉悦。引人想要再多亲两下,多亲一时半刻,品尝这种甜味。
汤铮逐渐昏了头。
刚才他都忍住了,这会儿却突然没绷住。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循着野兽的惯性把人给办了。
陆词还在小小声地哭,只是好像此哭非彼哭,因为汤铮觉得这会儿陆词哭得好听多了,那尾音颤颤的,直挠进人骨髓里。
就算再小心,再放轻动作,也还是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他们从没有在这样狭窄的地方相拥过,更没有在这种随时可能被发现的情况下,是以甚至有一种回到更年轻的少年时代在偷尝禁果的伪负罪感。
夏天天亮得早。
才五点,外面已经天蒙蒙亮了。
汤铮敏锐地听着外面的动静,跟狗竖起耳朵一样,一听见疑似大哥开房门的声音,他马上停下来。
陆词圈在他脖子上的手收紧了些,仰起身子凑过去:“怎么了?”
汤铮说:“坏了,我大哥醒了。”
陆词一身是汗地贴近过来,迷迷糊糊地问:“那怎么办啊?”
汤铮说:“我们到下铺去?”
陆词说:“我腿软。你哥也不一定会发现啊。”
汤铮想了想,说:“我大哥在厨房的时候肯定听不见,但是到院子里的时候说不定可能注意到。”
陆词用哄他一起做坏事的语气缠住他说:“那我们小心些,别被你大哥发现了,不就好了,不准走。”
汤铮是真的拿他毫无办法,答:“我不走,我不走,我又没有说我要走。你别声音哼嗯太响才是。”
陆词骄里娇气地说:“那你亲亲我,你亲我我就不哼哼了。”
汤铮遵命地说:“好的,我的小陆少爷。”
陆词觉得自己那会儿是色迷心窍了,哭完,又做过亲密运动,他累得要死,最后也不记得自己是几点睡了。
属于是看一眼手表的想法都没有了。
倒头就睡。
等他再醒过来,已经是下午两点半。
床边早已没人,就他自己一个躺在上铺,身上还挺干净,还换上了一身新的睡衣,除了某个地方略有点不舒服,总的来说还行,应该是汤铮给他擦洗过一番了。
他一点印象都没有,睡得太沉。
这也太不好意思了,跑人家家里来做客,结果他睡懒觉睡这么晚。
他应该不是这么没有意志力的人啊,高考前冲刺阶段,他可以每天学到1点多,早上4点5点又爬起来继续学的,竟然就这样睡过去了。
陆词服了自己了。
他羞耻地从上铺爬下去,还觉得腰跟腿有点软,不怎么使得上劲儿。
爬下来以后他才发现自己穿的睡衣比之前汤煦恩给的大了两号,穿在他身上空落落的,不过没关系,也舒服。
他拎起衣领闻了闻,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心想,这衣服尺寸这么大,一定是汤铮的衣服。
陆词没出门,先在汤铮的屋子里兜了一圈。
昨天都没仔细看。
当然,抽屉柜子他都没有随意翻找,但是摆出来的书桌、书架他觉得应该是可以随便看的。
汤铮的书桌看着有些年头了,棕黑包浆的长方形书桌,桌上铺了一块款式很怀旧的靛蓝色土布,上面压着一块玻璃,土布跟玻璃的夹层间有照片、投票,还有一张小小的三好学生奖状。
书架的最下面一排按照时间顺序,放着汤铮从小到大的学习课本,还有几本相册,书脊上清楚地写了照片拍摄的时间段。
第二排和第三排则摆满了奖杯跟证书。
书架的侧面粘着一排挂钩,挂着好多奖牌。
看来全是汤铮以前比赛赢来的。
陆词伸手摸了下,发现汤铮的奖杯跟奖牌上一点灰都没有。
很显然,这证明汤铮的大哥汤煦恩即使在他不在家的时候,也会时不时地帮他打扫屋子,才能够保持一尘不染。
陆词在汤铮的书桌前坐了下来,他托腮打量起其中几张照片。
放在正中间的那一张应该是汤铮小学的时候拍的,已经隐约能看出现在的帅气模样,但总的来说还是个没有一点男人味的猴子,除了笑容和现在一样的灿烂。
拍摄地点是学校的操场,背景是来往的人群,汤铮举着一沓比赛的奖状,昂首挺胸,笑得快把所有牙都露出来,他这会儿牙都没换完,还有几个洞,他的大哥站在他的左边,揽着他的肩膀,一脸温柔骄傲,小弟站在右边,拉着他的衣服一角,一脸紧张地看着镜头。
这一时刻就这样被定格下来。
他们三兄弟看上去可真要好。
陆词想。
虽然没钱,但他们感情真好。
他好羡慕。
“吱呀——”
推门声响起,来人还特意放轻声音。
汤铮一进门就看到他坐在书桌前,怔了下,然后脸爆红,问:“你在看我以前的成绩单吗?”
“我高中之前的读书成绩特别差。别看了吧。”又说,“高中的时候也不咋好。”
陆词笑了:“你好歹跟我考进了一个学校,虽然是体育特招有加分,基础分也不能差哪去啊。你别老说自己笨。”
汤铮实话实说:“我是上高中以后为了能读大学拼命努力,又加上我的小弟、大哥给我辅导功课才勉强赶上的,高考前我小弟还请假回来给我陪考,还帮我压题,最后高考我超常发挥,才能考上跟你一样的学校。”
“你是没考好,我是考特好,我们俩才遇见了。”
说完,汤铮关心地问他:“睡了那么久肚子饿不饿啊?我给你做点东西吃,还是去旁边的饭馆吃?”
“这街上有几家老饭店,还是柴火灶的,做的饭特别香,你要吃吃看吗?我带你去。”
陆词点头:“好啊。”
汤铮说:“那你换个衣服。”
陆词那么爱打扮的一个人,一件衣服都没带过来,他的衣服陆词又不合身,就问大哥去讨了两身来。
大哥敞开衣柜给他选,他很不客气地看见漂亮的就想要拿,拿一件被大哥否决一件:“这件不行,这件是季巍给我买的。”
“那件也不行,也是季巍给我买的。”
最后只选了几件土了吧唧的衣服,看看陆词能不能凑合着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