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铮懵了,又慌。
他这才谈了一天怎么就要被分手了?都还没亲两口呢。
陆词这话说得很胆大,睡衣倒是穿得严严实实。今晚他穿的睡衣就是很普通的款式,蓝白格子,轻薄的棉麻质地,长袖长裤,衣领扣到最上一颗,裤脚遮住脚踝,干净整洁,按理来说这一点都不诱惑,很清纯。
但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越清纯,就让人内心搔动。
汤铮拿着陆词给的小盒子不知所措,整个人都变成块大石头了。
陆词双手撑在身后,支着身子,微微侧头看着他,一时间也拿不准汤铮这个反应是无法接受,还是傻掉了,他轻轻踢了汤铮一脚,说:“要是不乐意,你就给我滚出去。”
汤铮看着他涂了薄薄一层唇膏的水润嘴唇发呆,摇摇头,笨嘴拙舌地说:“我、我也没说我不乐意啊……”
“我就是觉得,小陆,是不是太快了点啊?”
“昨天跟你亲个嘴我就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着觉。”汤铮难以形容自己的性情,憋半天,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我还是处男,小陆。”
陆词又踢了他一脚,为自己的不害臊感到稍微有点脸红,欲盖弥彰地说:“我就不是了吗?”
“我也是处男啊。”
“但我们都成年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陆词梗着脖子,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更加从容淡定,要像一个游刃有余的大人,不要孩子气。
陆词用这样清纯漂亮的脸说这种没羞没臊的话实在是太刺激了。
汤铮从没觉得自己怂过,大哥还老教育他做事不要太莽撞,凡事要多三思而后行,这好像是他最犹豫不决的一次。
“可是、可是恋爱才一天……”
陆词快被他的拖拖拉拉给烦到,说:“我们认识也有两年多,不快了。”
“我们是只正式谈了一天恋爱,但要这要是天天亲嘴、天天亲嘴,培养了很深厚的感情以后,你再跟我说你接受不了男人,那到时候怎么收场?”
“现在就弄清楚,就算分手了,我们可能还能做回普通朋友。”
还怎么做回普通朋友?
汤铮感觉自己一颗心被陆词吊得七上八下,听着陆词可真潇洒,说爱就爱,说散就散。他跟陆词在一起时,总是他的喜怒哀乐被捏在陆词的掌心里,他会因为陆词的一句夸奖而开心一整天,也会因为陆词的一个眼神还忐忑不安。
让他分手,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汤铮快急死了,他欲言又止,巴巴地看着陆词。
陆词问:“你干嘛?要说什么?”
汤铮难以启齿地说:“我不想分手。我都已经跟我大哥提前汇报过,以后等我们工作了也要结婚的。”
像是默片里一颗炸弹平地炸开。
悄无声音,但看上去有足够的威力。
陆词:“……”
又想了想,“…………”
陆词缓过一口气来,起码这颗炸弹把他本来觉得对掌握局面的自信给全炸飞了,他眼睛一下子被愠怒和羞臊点亮:“你什么时候跟你哥说的?”
“啊?”汤铮说,“我跟你告白就是我哥出主意的啊。他听说我把你亲了怪生气的,说都这样了肯定得负责。我哥是个很封建保守的人来着,我跟你说过的。”
“不过送花什么的是我自己想的。”
陆词一下子无法冷静,也不知道该吐槽什么好,便骂了一句:“你笨蛋啊?”
汤铮耿直地说:“那谈恋爱肯定要以结婚为前提谈啊,这是我们家的家风。”
陆词看着他,看着汤铮带点傻气又正直凌然的面庞,还有那直率明朗的目光,仍然觉得心跳疯狂鼓噪的心动起来。
整个青春期,他都觉得自己是一只与旁人格格不入的小怪物。
并且,暗暗在心底,将一切归咎于自己生于一个不幸的家庭,得不到多少阳光照射,才会内心阴暗潮湿,生出泥沼与荆棘。
他以为汤铮一定有一个极其幸福的家庭,应该有一双宠爱他的父母,不然怎么会这样热烈的像是小太阳一样。
汤铮一定得到过很多光,所以才能这样猛烈地发亮。
结果在一次朋友聚会上,汤铮很自然地谈论起自己的家境跟身世:“啊,我四岁的时候妈妈就生病去世了,十一岁的时候爸爸也走了。我家还剩下我跟我大哥和弟弟,我大哥高中毕业就工作养家,我从小也帮我哥干活,所以我很勤快啦,做家务、缝衣服还有好多手工我都会,哈哈哈哈。”
“我以前想,要是考不上大学我就去学做木匠,我看帮人打家具做装潢也挺赚钱的呢。不过没想到因为体育成绩好拿到运动员证高考加分,我又努了把力,走狗屎运居然真的考进来了,哈哈哈哈。”
陆词至今记得当时自己的心情,特别惭愧。
后来汤铮还跟他说自己小时候都舍不得买肉吃,穿的都是大哥留下来的旧衣服,只有过年才能买一身新衣服,还有种种苦难,在汤铮嘴里说出来,反而像是一件乐事。就连初中时高中三年每天要天不亮就起来先帮家里干活再去上学这么辛苦的事都被汤铮说得像是做游戏。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他仍觉得自己是个幸运儿。